晚餐气氛诡异。
段竟权忍不住去舔被拔掉智齿的牙龈,怎么都觉得不舒服。时不时含进一块冰块,口腔被冰得发麻,手上的动作利落,将蟹腿rou完整剔出放到周朗面前盘子里。
周朗的注意力大半都集中在手里的博士生报告书上面,看着看着眉头皱起来,这一届的学生真难带,错误百出,都博士生了还这么蠢得吗?
斜对面一左一右坐着段竟遥和段川凌,前着闷头吃饭却食不知味。
后者偶尔咳嗽几声,专注的望着段竟遥,偶尔给他夹点菜,虽然那些菜都被挑出来放到一个盘子里,根本不动。
剥完一整个螃蟹,蟹rou堆成了小山丘,旁边的侍者及时递过来shi巾让段竟权擦手,他还没来得及催促说几声吃饭,周朗忽地站起身,直接说:“我要回去一趟。”
“出什么事了?”
“按照这个方向做下去,林晓这辈子都不可能毕业。”
段竟权语气平淡:“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他导师,当然要对他负责。”周朗匆匆和段竟遥说了句走了,从头到尾都没看段川凌一眼。
段竟权盯着他离去的方向,脸色沉了下来。周朗每个字都让他不悦。
段川凌分出一个眼神给大儿子,“林晓是你对手?”
段竟权轻蔑地道:“呵,还配不上。”
即便口气不屑,可段竟权擦干净手后还是随之离开。
于是饭桌前只剩下两人了,段川凌觉得碍眼的人走开了,可以好好吃饭了。
然而段竟遥却是如坐针毡,咽下口中饭粒就放下了筷子,二话不说也要走。
段川凌拉住他的手腕,语气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遥遥,别生我气了。”
段竟遥抽开手,淡淡地道:“爸爸说笑了,我怎么会生你气呢?我吃饱了,你慢慢吃吧。”
段川凌再度拉住他,“那也不要生自己的气,你关心我有什么不对?”
不说还好,一说就一句话捅了马蜂窝。
“生气?为你?值得吗?”段竟遥冷笑几声,“我关心你?”他升高了调门,“我关心你什么时候去死!”
一把甩开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口是心非。”
低语被段竟遥听见,脚步更快了一倍。
说起来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段竟遥是讨厌段川凌,最恨的时候也想过这祸害早就该死了,但人心都是rou长的,有时候远不受大脑调控。
如果大脑要求心脏不要再跳动,这种无理的要求不可能被满足。同样的,段竟遥真要逼自己无动于衷,看着段川凌的尸体什么时候浮上来,他也是做不到的。
可有些东西吧,能做就是不能说。一旦被明晃晃的挑破摆在阳光下,段竟遥就受不住了,他会觉得段川凌在嘲笑自己,固然对方不是这个意思。
心软,见不得他真死了,心不够狠,这不是人之常情吗?他又不是丧心病狂的家伙。为什么从段川凌的嘴里听出来,就让他觉得对方好像是得逞了一般。
他不知道今天自己又被算计了多少,也不知道如果自己不下水,段川凌多久才能浮上来,也不想去猜对方会不会浮上来。
毕竟事情发生了,选择他也做了,不管是懊恼还是愤怒,都是发生的,生气就完了,为什么还要仔细去分析为什么生气呢?
难不成段川凌真能指望自己能坐下来和他掰扯清楚几分气愤是出于关心,几分是心软或者旧情未了?他一定会把他重新踹进海里去。
晚餐吃得不多,夜深了就饿了,段竟遥下楼去买夜宵。
端着一碗关东煮吹着夜晚的凉风,海风独有浅淡的腥咸。
仰头看一眼天空,星子弥漫,交错有致,令人心旷神怡。
叉着一颗小丸子走向沙滩,他暂时还不想回酒店,边走边走,吃到一半看见守夜巡逻的人。
段竟遥视而不见,远远的避开了,却有人送上来几瓶椰汁,就放在躺椅前的小桌子上。
盘膝坐在沙滩上,将剩下的关东煮也放到桌上,掬起一捧细砂,张开五指让砂砾从指缝间流淌,反复几次,纷乱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不是所有的问题都一定要得出一个答案,段川凌追着他问实在让他烦不胜烦。
玩着沙,段竟遥不自主的回忆起海豚,他想要是自己能变成海豚就好了,一头扎进海洋宽广无比的怀抱里,那么大的海洋,他要是躲起来,段川凌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得到他。
只要一想就心情好,不过……要是找不到他,估计段川凌真得疯了。
段竟遥嘴角的笑淡下来,何必呢,他想,怎么就非要如此执着,明明可以好好相处的,非弄成现在这样见面都尴尬的境地,图个什么。
可能真被段川凌的疯狂举动震惊了个彻底,段竟遥控制不住去想那个万一。
回首前生,生命中绝大部分时候都有这个人的身影,掺和在大大小小的无数事情里,已经成为了他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