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了小区门口。
赵易安看了一眼手表,欲言又止,心里仿佛吊着一块大石头似的,忐忑不安。
他没有开口,两人下了车。
江育阳木然地环视周围的一切,物是人非,曾经熟悉的环境变得陌生。
育阳,回家了。赵易安微笑地说。
江育阳望着林立的高楼,扯出一抹苦涩的笑。这里的一栋房子曾经住着一家三口,后来妻子得癌去世,只剩下父女两个人,再后来女儿死了,父亲入狱了,房子空了,妻子的妹妹和岳父岳母搬了进去。
赵易安从后备箱拿出行李,我帮你拿上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江育阳摇摇头,只有一个提包而已,而且他还不确定要不要回家
赵易安看出他的纠结,问:你告诉她们你提前出狱了吗?
没有。江育阳垂下了头,他没有勇气说。
可能一辈子的勇气都用在了报仇杀人的那一刻,他变得越来越懦弱,不敢面对。
别想太多了。赵易安拍了拍他的肩,想要说些积极的话,但又不知说些什么。
赵易安看了看手表,难为情地说:今天是你出狱的日子,本应该好好庆祝,不过
可算找到你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赵易安的话。
女人急匆匆地从出租车下来,赵易安局促,连忙向江育阳介绍:这是我老婆,盛凌。顿了顿,他低声补充了句,我和我前妻离婚了。
江育阳感到意外,不过很快恢复平静。赵易安的模样虽然没有变化,但这十年里应是经历了许多事情。
江育阳礼貌地打招呼:你好。
你好。盛凌笑脸相迎,紧接着挽起赵易安的胳膊,餐厅已经定好了,说好了给孩子过生日,可不能迟到了。
赵易安有些尴尬,抱歉地向江育阳解释:刚刚就想和你说,我和盛凌要去补习班接孩子下课,然后给孩子过生日,今天陪不了你了。
江育阳不由一怔,记得以前赵易安说过丁克到底,想不到现在当了爸爸。
他感慨万千,淡淡一笑,去吧,以后有很多机会可以聚。
好。赵易安惭愧地点点头,心里吊着的石头落了下来。
盛凌附和地客套:以后有机会一定好好聚聚!
江育阳目送两人上车,松了一口气。
我开车吧,你太慢了!
慢点安全。
孩子还等着呢!
盛凌关上车门,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质问:今天接他出狱,你怎么没告诉我?
赵易安欲言又止,没有回答,他担心她不同意。
以后少和他接触。盛凌启动车子,冷冷地说:他杀过人。
他是有苦衷的,迫不得已
盛凌没有听赵易安的解释,打开车窗,赵易安的声音戛然而止。
盛凌探头向江育阳微笑致意,我们先走了。
路上小心。江育阳笑着向他们摆了摆手。
盛凌关上车窗,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今天接他出狱的事别让孩子知道,我不想让孩子知道她爸爸有个杀人犯的朋友。
车速渐渐加快,赵易安无奈地叹了一声,我知道了。
车子汇入到车流中,不知去向。
江育阳没有进入小区,视线落在了街边的一家面馆,他记得以前很喜欢和女儿一起去这家面馆吃面。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去。店面不大,一眼看尽,装修几乎没有变化,只是比以前更加干净整洁。老板娘无所事事地玩着手机,看到他进来,立刻上前招待,吃点什么?
不知是换了老板娘,还是换了老板,感觉很陌生。
他点了一碗牛rou面,还没到饭点,只有他一个人就餐,面很快上来了。
桌上的牛rou面冒着热气,对面空无一人,他的眼睛shi润了。微颤的手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面,和记忆中的味道完全不同,除了酸楚,没有其他滋味。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到碗中,他的头埋得更低,不顾面烫,大口大口地塞到嘴里,最后碗里连汤底也没有了。
他陷入了无尽的怅惘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姑娘走了进来点餐,吸引了他的目光。
小姑娘看起来二十几岁,披着枯燥的长发,半张脸被遮住,看不清长相。她的身形清瘦,微驼着背,穿着与季节不符的长袖长裤,将身体包裹得严实,毫无美感,看起来很不自信,抵触周围的一切。
小姑娘点好餐,坐到了角落的座位上。
他发现她的皮肤很白,是那种病态的白,低着头,戴着耳机,滑动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浏览什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正值青春好年华,却没有一点活力,死气沉沉,像枯萎的花骨朵。
如果女儿没有死,而是活了下来,应该像她这么大了。
小姑娘的面上来了,她倒了许多的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