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平白刮过一阵风卷起了落在树下的枯叶,沙沙声在寂静的内殿格外清晰,足尖落地一连串的脚步声轻盈又急促。
怎么回事,时一?周晏然懒懒散散地半阖起双眸,倚着太师椅的身体却时刻保持紧绷和警惕,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
回殿下,腰间别着长剑的侍卫被点了姓名,他脸色煞白强装着镇定回禀道,因殿中珠帘声扰乱视听,属下未曾发觉太后娘娘脚步声,因此属下们未能拿回镯子。
取回物件的方式有许多,他们长久为摄政王办事从未失过手,却也没有接过不许伤对方的一根汗毛这种命令,他们只能悻悻地收起鞭子和长剑连拳头都不敢出,被逮个正着面面相觑自然是无功而返。
周晏然并不意外,温怡卿昨日的试探已经将她所有的猜测一并暴露给了他,只是他没有想到两个大内高手竟然连取个镯子都费劲。
今夜难得让元穗和采薇守夜,温怡卿本不想劳碌她们只是为了防止萧沉溜进来不得不这么做,她刚从后殿的浴池走出,擦着半shi的头发打了个呵欠就与站在梳妆台的两名侍卫撞上了视线。
两个高大的人背着烛火站在眼前,把温怡卿吓得不轻,她猛退了半步心口咯噔一下提了起来闷闷地痛,那两人也一时间愣住了,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宽厚的掌心上还捧着她的一支凤钗步摇,小心翼翼地好像怕把钗子捏散架一样滑稽好笑。温怡卿捂着慢慢平复的心脏快速地扫过他们腰间别的玉牌,这才发觉原来是摄政王手下的人,她自己也不知为何竟然松了口气。
哀家不知这永康宫有何要紧的物件,要摄政王夜派二位潜入宫闱。温怡卿语气微沉,回想着周晏然平常的骄矜和高高在上,倒还真有几分像模像样的威慑力。
娘娘恕罪,时一总是机灵些,他立即拱手道,殿下命我二人将玉镯取回。
玉镯?温怡卿喃喃自语,一时间没想到那二人耳力极佳全神贯注之下也是听得见的。
便是那只仁宪先太后赐予娘娘与殿下婚配之约的信物。时一为难地皱起眉心,瞥了一眼身旁还呆站着的时二。
时二回过神来立刻接过话茬:如今娘娘已位及太后这婚约自然早已不作数了,信物也当返还。
既是返还哪有不问自取的,你们殿下怎得日日叫你们做这些听人墙角潜人宫室的小人行径?温怡卿不悦反问,她虽然怕周晏然却是不怕他手下的这两侍卫,若是真想要她的命早该动手了,又何必在死侍埋伏宫中时还愿意出手相助,显然是太后这个身份叫周晏然一时半刻动不了她只能派人监视。
温怡卿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二人,半晌才开口道:若当真想要回玉镯,便叫他自己来取。
时一和时二被赶出来的那一瞬间该埋哪都想好了,但还是得去摄政殿复命否则只会死得更惨,可要将温怡卿的话一五一十地复述给殿下听,他们一时间也不知道哪个选择能让他们死得更好看些。
这是她说的?周晏然缓缓抬眼不自觉地抚上右手拇指的扳指。
两人默契地侧头对视,都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不可置信。
回殿下,这是太后娘娘的原话,属下不敢有半句捏造。时一腰上的佩剑早早地卸下放在一旁,做足了请罪的架势却没想到得来的只是周晏然这样一句轻飘飘的问话,刚刚扑面而来的寒气居然都消散不少,实在是反常。
看来是不甘心想扳回一城。男人的话语里带了明显的笑意,一双黑色官靴稳稳地停在二人眼前,时二不敢抬头心中正庆幸着:这顿罚必定是免了,看来永康宫的差事也不都是坏处。
周晏然垂眸瞥见时二悄然扬起的嘴角,面色更沉:去领军棍吧,二十下。
摄政殿下的牢房里,时一双腿微颤拿着军棍的手用力地发红。
别抱怨了,殿下已经是格外开恩。时一看着趴在凳子上装死的时二有些无奈,若今日这话不是从太后嘴里说出来,我俩只会更惨。
自从领了永康宫的差事,咱俩就没有一天不挨罚的,啊!军棍重重地打了下来发出一声闷响,时二诧异地回头看他急急地用气声问道,干嘛下手这么狠。
粗壮的军棍杵在地上,时一喘了口气tun上的刺痛让他有些吃力: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倒也罢了,再让殿下晓得了你可不止挨这二十棍。
叫我们下面的人怎么办,时二苦着脸绷紧了后背任由一棍一棍打在自己身上,说实话也挨揍不说实话更要挨揍,里外不是人。
你还没看明白吗,我们的主子是殿下,可这件差事时一卖了个关子引得时二好奇地抬头看去,罢了说了你也不懂,你只要知道到遇事不决搬出太后就对了。
切,哪有那么容易,时二燃起的好奇心一下子熄灭,还有十下呢,别停啊越停越疼。
温怡卿心不在焉地对着铜镜用帕子将头发一点点擦干,回忆着从那只玉镯出现以来的点点滴滴,越发觉得这个镯子来历不会那么简单,她放下帕巾将外围的匣子一点点挪开露出藏在里侧的红木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