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清理一些废料而已
他有气无力地说,转过身背对芙蕾雅,做出一副要睡觉,不想交谈的样子。
岩壁上小小的芙蕾雅显出一个纤细的影子,在他眼前停了一会,啪嗒啪嗒地消失了,过了没多久,那个惹人心烦的影子又从边缘一点一点浮现。
因为和地面接触而有些青肿的额角一冰,啪嗒啪嗒,那个影子又消失了,一个富有重量的冰凉东西留到了他的伤口处。
库赞偷偷摸了一下,是芙蕾雅宝贝得不得了的冰雕。
库赞收回手,痛苦地闭上眼。
小嘉死了。
小鸡仔没能适应外面的环境,瘦弱地身体倒下后再没起来。
芙蕾雅早上起来发现这件事很伤心,说要找了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把小嘉埋了。她还找库赞问了小嘉名字的写法,要给小嘉立块碑。
当时库赞面色焦黄,两眼发直,杵着脑袋犯困,又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睡觉,又对芙蕾雅爱搭不理的,连吵架都敷衍起来。
芙蕾雅想不明白他怎么了,只觉得他怪异得很,变得烦人,直到他变回来之前都不想理他。这还是这段时间以来,她第一次主动来找库赞。
听了她的话,库赞只是唔了一声,捻了只树枝在地上比划。
芙蕾雅说记住了,带着用库赞蓝色头巾仔细包起来的小嘉走出山洞。
库赞拨弄着剩下几只小鸡仔,把他们推倒,再看他们重新站起来。
没一会,芙蕾雅回来了。库赞问她时不时没记住。
芙蕾雅心情很不好的样子,没有说话,只摇摇头,拿起一根石矛。
我晚点不回来了,别等我。她说,转身离开。
芙蕾雅嘶哑着嗓子,脸上带着一种强压着强烈悲切的平静表情,库赞几乎以为看见了去埋葬孩子的母亲。
库赞突然有点好奇起来,小嘉的名字又是取自谁呢?
芙蕾雅不在,库赞一个人得干两个人的活,稍显有点困难,尤其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遇上了那天那头逼的他带着芙蕾雅躲在树上的狮子。
他突然和那只腹部带有伤口的狮子面对面时,还以为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直至交上手,他居然发现那只狮子也没那么可怕。他才惊觉,在岛上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他也成长了不少。最直接最有力的证据就是此刻缠绕在他手掌上的红色武装色。
薄薄的一层,还不如芙蕾雅的厚重,但配合冰块已经足够了。
库赞坐在倒下的狮子的身上,看着指尖流动的红色,有点好奇芙蕾雅看到后的表情,他猜不出来她到底是会忿怒地大喊,还是惊叹地为他开心,或者做出一些更可爱的表情。
啊,至少,他总算是在小红/小萨学会武装色之前学会了啊
库赞悻悻地想。
鬼知道这个念头之前让他有多纠结。
直至夜晚降临,星星遍布深蓝色的天空,林间一片神秘的黑雾,芙蕾雅都没回来。
库赞和芙蕾雅早就商量好,要是谁直到晚安都没回来,另一个不要去找。尽管这个结论得自于一段充满着幼稚争强好胜的争吵中,但这个决定确实是出于最谨慎,最安全的角度思考后的得出的。其中还蕴含着一点他俩的共同的人生思考,能活一个是一个,一个死了,另一个也要尽力活下去。
因此库赞并没有出去找她。
他坐在往常的位置,拿着一根水分充足不容易点燃的木棍拨弄篝火。
火柴填得太多,火焰太大,差点烧着库赞的头发。小法啾鸣声太大,库赞烦躁地把小萨推倒,小波发出立刻叽叽叽的嘲笑声,库赞又把小萨推倒。
今夜安静得不可思议,以往夜里的海树之声、蝉鸣兽吼全部消隐不见,好像跟着芙蕾雅一起离去了。
这座岛上,或许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这个念头让库赞打了个抖。
也不对,还有几只鸡仔呢。可他不是芙蕾雅,没法对几只鸡仔产生移情作用。芙蕾雅或许可以在几只鸡仔的陪伴下在这座岛上一个人活下去,但库赞不行。他最多只能做到金杰克那样,苟活六年而已。不,六年也到不了,金杰克能活六年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人,库赞已经认识了芙蕾雅,他这么可能还能继续忍受一个人。
他抖起腿,想要抽烟,想要喝酒,却只能咬着一节稻草,不住地用后槽牙咬草茎,榨取苦涩的草汁。
他有点怀疑芙蕾雅不回来了。脑子里乱七八糟地胡想,他这几天太让她讨厌了吗?如果芙蕾雅回来要道歉吗?她的冰雕不要了吗?是因为是他做的吗?
他不觉得芙蕾雅死了,或者是不敢想,总之,他一点这样的想法都没有。芙蕾雅有生存的能力,又有生存的执念,她绝不会轻易死去,至少不会死得这样无声无意。
库赞快把一整根草咬进嘴里,注视着山洞外空无一物的黑暗,火光、树影、海岸,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吞没,库赞的意识都消隐于黑色的幕布后。脑内的时钟变慢,时间被伸长,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