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潮,皇帝命人放了焰火助兴,各色烟花腾空而起在雪幕中一一绽出绚丽华彩,连冷宫这等常年无人造访的清净地都被漫天火光染得通亮,是小皇女自出生以来见过最热闹的一番景象。‘阿柔,门口的老树上堆了满枝的雪,可惜父侍再也看不到花开了。’皇侍说完这句话,便悄然闭上眼撒手离开了人间,留下小皇女一人独守着殿外的那棵树,在一年年花开花落的轮回里承载着父侍的期望勇敢活下去。”
朱云若说完,沈天霜眼里淌出的热泪浸湿了她的衣裳,“后来呢?”沈天霜伸手搂住朱云若,埋头到她胸前闷闷不乐道:“小皇女和小公子还见过面吗?”
朱云若轻轻抚了抚沈天霜后背,点头继续道:“后来小公子随父入宫向皇夫请安时也曾遇到过小皇女几回,这才知道她原不是什么贪玩走丢的小女官,而是后宫最不受宠的一位皇女。小皇女于习武一事上没有多少天分,却难得是个读书的好材料,小公子偏又喜欢看些文辞深奥的先贤典籍,两人倒也算投缘,逐渐成了要好的玩伴,有回小皇女被教习女官锁在冷宫里禁足受罚,小公子竟有本事在残损的宫墙上挖个小洞出来偷溜进去找她。”
“哦”,沈天霜扬头蹭蹭朱云若,心里满不是滋味的道:“那她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
朱云若微笑回抱住他,又道:“等到小皇女和小公子都长大了,朝中臣子党争日益激烈,小皇女的大皇姐被封为太女,小公子的母亲也选择投入太女麾下,更有意将小公子嫁入太女府中为夫。一日太女来找小皇女,问她是否对小公子心存情意,小皇女自知配不上小公子,亦不想他夹在母亲与自己之间为难,便谎称从未对小公子有过女男之情,只将他看作是真心相待的朋友,这话……被小公子听了去,回家后大病了一场,痊愈后再相见时两人已断了往日的情分,小公子也真的依他母亲所言和太女渐渐熟络起来,从前的种种更都似旧梦难寻了。”
“你不要再说了,我没兴致听了”,沈天霜伸出食指抵在朱云若嘴唇上,感受着她稳健有力的心跳声,最后一滴泪水也顺着脸颊滚落到朱云若心口的衣料上。“其实……那晚过后没过多久我便得知自己有了身孕,直至昨晚还在彻夜不眠的苦恼到底该拿肚里的孩子怎么办才好……这下福宜替我彻底做了个了断,也许是这孩子真的和你我无缘。”昏暗朦胧的殿内响起沈天霜有些释怀的声音,“你莫要为此怪罪福宜或是贺兰成,我是自愿跳水去救福宜的。”
朱云若拉过沈天霜左手纳入掌中,良久无声,直至沈天霜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才笑了下答道:“朕都知道。”
“倘若……倘若我们以后真能再有一个孩子,该叫她什么名字好?”沈天霜再往朱云若怀里依偎几分,颇为羞怯的问道。
朱云若不假思索道:“不如就叫她丑丑吧。”
沈天霜举手轻锤了朱云若一下,佯装恼怒道:“信口胡诌的名儿,你又使坏拿我寻开心。”
朱云若却盯着帐顶模糊的图案略微失神道:“小宴……曾因朕的一句寂寞偷带了只瘸腿的灰色兔子入宫要朕千万好生养着……后来……大皇姐当着朕的面把那只兔子捉住活剥了扒皮烤肉吃,还特意嘱咐人给朕的晚膳里加一道菜……这件事朕从未对小宴提起过,他一直以为是朕辜负了他的心意没有照顾好丑丑,甚至还为这朕闹过好长时间的一段别扭。”
沈天霜呼吸陡然一滞,握紧朱云若五指道:“废太女她……当真如此可恶吗?”
“人性本就复杂,不能以简单的善恶来评判,大皇姐生父出身高贵,自然觉得朕一个贱奴之女有辱了皇家血统,朕虽然不得母皇宠爱,但终归是个皇女,于她而言再小也算份威胁。更何况……”朱云若俯首深深看了眼沈天霜,叹息道:“大皇姐心里对小宴也一直存有几分真情。”
“好端端的和我说你们三人间这些破事做什么?我又不爱听!”沈天霜不愿面对朱云若好似要和朱云芙重叠到一起的脸,转身背靠着她不说话了。
“天霜?”朱云若怕他多想,试着唤了他一声。
“我不是陈小宴”,沈天霜没有放开和朱云若十指相扣的手,只一字一顿道:“我要你永远记着,我不是出身长京的名门公子陈小宴,我是安阳城内幼年便失了双亲的无依孤儿沈天霜。”
☆、忘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