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是被一片嘈杂声从梦中惊醒的。
醒来时身上像是出了一层汗,屋内炭盆灼热,她摁了摁额头,身子困重,回忆到了昏过去前看到谢岑丘自决在她面前,不禁喉头一哽,痛苦地闷哭一声。
母妃,你还好吗?
八岁的小陆拂趴在床沿,往常被规规整整扎到小发冠里的黑发有些凌乱,几缕碎发落到额前,一双圆润漂亮的凤眸睁得大大的,盯着她,可以看到眼尾有淡淡红痕,天生微红像是涂了胭脂。
他关切地看着她,连忙起身,迈着小短腿去为她倒了一杯茶,母妃,喝茶!
春晓握着茶水,目光混沌,侧头看了陆拂一眼,抿住了唇。
母妃,您在不高兴吗?陆拂歪了歪头,他今日还穿着明黄色的小袍子,乖乖地坐在床下,撑着脑袋看她,母妃,您还有力气吗?
春晓摇了摇头,怎么只有你在这里?其他人呢?
陆拂挠挠脸,皱着小眉头说:肃国人要打进来啦,其他人都跑掉啦,朕要守着母妃,母妃现在没有力气逃跑,朕就背着你跑吧!
春晓微怔。
御林军全都被她调去了东城门,肃国从另外三个门攻进来不足为奇。
她知道司庭不会不管她,便气定神闲喝了口茶,你背不动我的。
我可以的!陆拂一骨碌站起来,小身板直挺挺的,你要相信朕!
春晓笑了笑,他拧着小眉头,你怎么偏不信朕。你等着,朕去寝殿拿上宝贝,便来背你逃跑!
你这亡国之君,还想往哪跑?春晓看他一板一眼的模样,随口调侃他。
陆拂皱了皱脸,哼了一声,你等我!便急急转身往外跑。
陆拂的小身影跑掉不久,殿外便传来轻唤声,是池月。
春晓掀开被子走下床,提起一柄长剑。
来到殿外,看到了站在池月身后一身疲惫的司庭,当时在城楼上最后看到的人也是他,看他如今狼狈的模样,便知道宫内情况上十分不乐观。
她并不着急,还未到最后关头,她还有一支帝王隐卫军没有用上,待召出隐卫便能将他们赶出长安城。
见到她,司庭便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害怕吗?
她摇摇头,将他推开,宫内宫外怎么样了?
司庭为她理了理衣襟,哑声徐徐道:初时形势困难极了,可后来不知从哪来了一群戴着白面具的黑衣人,将那群肃匪赶出了皇宫,如今只剩下一些残党,稍加清理便可。
春晓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么说,是已经平乱了?
司庭点点头,那群白面黑衣人,还需调查一番。
她微微敛眸,思索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先不去管他们,遣去肃国谈判的使团如何了?
司庭顿了顿,道:他们还要添加筹码。
那份丧权辱国的土地割让,钱财供养的条约,竟然还不能让肃国那群人满足,司庭按耐住心内翻涌的情绪,深深地看着春晓,忽然莫名道:春晓儿,你可知我们正走在怎样的一条路上?
她指尖掐紧掌心,垂眸道:我十分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结局。
他沉默了。
春晓抬眸看着他,问道:净莲,你后悔吗?后悔与她狼狈为jian,助纣为虐,将祖国折腾成如今这般疮痍模样。亲眼看着战乱兵匪生灵涂炭,百姓朝不保夕流离失所,民间的骂名如chao水般涌来。
净莲,你是读书人,你可有悔意?读书人一身清高气节,怎会容她一次次折断,沦落成如此宵小权佞。
不悔。他清亮的睡凤眼微弯,神情微微放松,只手遮天的首辅大人此时像个寻常温柔男子,轻轻雀跃道:我只想着,十年之期快些到来。我在白洲买的宅院已经修建完了,园林很别致,院子里栽花种草,田地也置办了许多,都是肥沃富饶的可以种许多瓜果,还有你爱的绫罗绸缎
他絮絮叨叨念着,有些婆婆妈妈地畅想。
春晓静静听着他的规划,按照剧情,他们两个谁也活到那一年,她会先死,而后他被光启帝处死
那处宅院,届时也就荒芜了吧。
起火了!起火了!抚春殿起火了!
从何处响起一道仓皇的声音,紧接着三三两两的呼唤。
春晓回头去看,不知何时整个抚春殿已陷入一片火海,雕梁画栋在火中熊熊燃烧,檐瓦都拦不住火舌窜起,大火烧得肆虐张狂,这火是怎么烧起来了的?
她凝眉看了一会火景,脚步微滞,才慢慢朝抚春殿走去。
殿内可还有人?司庭牵着她快快赶去。
春晓轻声道:小皇帝约摸还在殿内,偏殿里阿月应该还在安睡。
木荣月这些年睡眠时间越来越长,整个抚春殿都知道。
陆拂在接收到春晓不屑的调侃后,便负着气想要证明自己,跑回偏殿翻箱倒柜整理自己的宝贝们,将最后一个拨浪鼓塞进包袱皮,他一把将包袱扎紧,然后抱在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