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气熏笼,留声机轻柔播着江南小调,设计雅致的西客厅,柚木地板光可鉴人。
林瑾换了件淡灰色的宽大长袍,从旋转楼梯走下来,吹干的发丝,松松挽了个花苞髻垂在脑后,正随着她的走动,微微跳跃。
粱叆坐在沙发上,素手闲闲翻着《Harper' s BAZAAR》,见到林瑾走到面前,抬眸解释道,对不起,我的衣服都是加小码,委屈你穿女佣的衣服了。
林瑾满不在乎地摇摇头。
粱叆笑了笑,站起身,随手从角落的圣诞树上,扯落下来两根荔枝红的丝带。
她将两根丝带编织在一起,围在林瑾腰肢,又在她的腰侧,系上灵动的法式蝴蝶结。
这样显腰身,也很可爱,喜欢吗?
林瑾点点头,谢谢。
你不记得我了么?上次在德国西药房,你还给了我一杯蜂蜜水。粱叆顺势将女佣递来的热牛nai,递给林瑾。
其实方才,林瑾看到满茶几的设计画册,差不多已经猜到她是谁了。
只是她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何要帮自己。
粱叆似乎看出她的疑惑,从满桌画册中,抽出一叠文件,递给林瑾。
林瑾将牛nai杯放在桌上,又伸手接过那叠文件,看了几张,居然全部都是简氏违法用工,超长工时,苛责童工的中英详尽资料。
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些?林瑾柳眉蹙起,停下翻资料的手。
粱叆莞尔,你应该知道金啸龙这件事闹得这么大,跟简氏脱不了关系,不仅是因为简溪要竞选上海商会会长,需要曝光与舆论,塑造其敢于发声的正面形象,更因为他大概比谁都想你男朋友死。
林瑾淡淡地看向她,神色平静。
我觉得你有能力救出你男朋友,但是简溪呢?他会就这样轻松放过你么?这件事后,还会有下件事,总是纠缠你和你的爱人,你不会觉得很烦么?
林瑾抓住文件袋的柔荑骤然收紧,指节骨泛出痕痕白印。
据我了解,在这件事前,他就找人围杀过你男朋友。你男朋友还因此中枪,看到自己喜欢的男人受伤,不心痛吗?
林瑾大脑恍若被雷电劈闪而过,晕眩空白。
原来他之前一直不告诉自己的就是这件事。他居然宁愿和她分手,都不愿她知道他是因她而受的伤。
你帮我是为了和简溪在一起?林瑾思忖片刻,张嘴问道。
粱叆笑得坦荡,你可以把我想的这般势力,这般有所图谋,当然也可以把我想成只是为了感谢你的那杯蜂蜜水。
你很喜欢简溪?
不敢说非常喜欢,但是他能够帮锦霓新装社,帮我的设计,推出国门。你应该也认可,他是一个相当卓越的商人,Jing明理性,冷血利己,只不过粱叆的眼神在林瑾身上饶了一圈,好像在你身上亏得血本无归。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简溪私人会客厅,悬挂着的那副水粉画,嘴角不由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就算她同简溪结婚,大概也永远无法代替面前女人,在他心里的地位吧。
雨后,空气清明如洗,庭院里的枯黄树叶,韵律似地嗒嗒滴着水珠。
谢谢你,粱小姐。林瑾喝完热牛nai,抱着文件站起身,准备告辞。
她朝门口走去,想了想,又突然转过身,对着沙发上苗条纤柔的女人,认真说道,其实你已经很瘦很漂亮了。食物并不是敌人,如果有机会,我很乐意请你吃饭,好好地吃每一顿饭。
话落,沙发里的女人默然垂下眼帘。
租界赌场后院的乐财堂,香烛缭绕。
江天义坐在云鹤纹圈椅上,唇角噙着淡笑,凝视面前男人。
男人穿身月白竹布长袍,鼻尖架副玳瑁黑框眼镜,小白脸的斯文长相,却透着股势利与凉薄。
三爷,我是真不知道,那女人为什么就一口咬准那个叫陆屿的打手。男人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回答。
他奉江三爷之命,勾引金啸龙女人梦露,后来又故意和她大闹分手,目的就是激她起杀心,干掉金啸龙。
谁知道,梦露虽然施计杀了金啸龙,可却把罪名归在了陆屿头上,这就等于推在了乐财堂身上,白白牵连了江三爷。
现在外面疯传,整件事的幕后指使者,就是江天义。
没事。江天义抖动着唇边的几根老鼠毛,朝他抬抬手,这也不能怪你,起来。
谢谢三爷,谢谢三爷!男人忙不迭地磕头。
他刚站起人,就有人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匣子满满的本票与金条。
男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费了这么大功夫,哄骗那个不知和多少男人睡过觉的歌ji,看来还是值得的。
你的犒赏,三爷答应过你的,收下吧。江天义微微一笑,又道,不过眼下局势不稳,你在上海呆着也不安全,我会找人送你离开上海。好了,这段时间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