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川张着嘴,怔怔地。
薛逸笑,伸手在周川面前打了个响指:“呐。师弟,回神了。”
“啊……”周川废了点劲来找回自己的声音,挣扎了许久,几乎要不敢问这一句了,“师父……知道么?”
薛逸耸耸肩,满不在乎:“知道……吧。我都这么些天没去早课了……或许师父也没去?嗐,管他呢。师父又不管这个。哪有这闲心思。再说,师父即便要管,总不能真把我腿打断了吧——打断了也是师父吃亏啊!”
周川彻底说不出话来。
他近十四年的认知里头,这个师兄绝对是行事最出格、也最肆无忌惮的一个。
想去年差不多这会儿工夫,他刚到观里,既是兴奋,又是满心惶惶然,觉得师父那顿难吃得见鬼的饭像是个“下马威”,正琢磨着得打探打探规矩、不可行差——结果第二日早上,他一推窗户,屋檐上便挂下来个师兄,倒悬在窗户外头,跟他眼对着眼:“哟!早啊阿川!”吓得他差点没厥过去。
一年过去,他已经习惯了“师兄一个人能闯五个人的祸、折腾出来十个人的吵闹”,居然已经将之视为“十二分之正常”。可还是会时不时地被薛逸刷新一下认知。
这背着师父,偷溜出来做活——居然还真找到了活——就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薛逸又绕出来,一把揽住周川的肩:“阿川啊,想那么多干嘛呢,知道不是咱们揭不开锅了不就成了。”
他说着,扯着人往一处架子旁走:“来来来,阿川啊,师弟啊,咱们来看看茶叶!……喏,这个!能喝!没毒!便宜!”他说着,强行把周川的手拽出来,把那一大包茶叶往上面一拍,理直气壮得没边。
“小薛,你怎么连自家师弟都坑啊。”刘山一脚跨进来,听了他半拉话,再一瞧那茶叶的纸包,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薛逸无辜:“刘哥你可别瞎说。我才没坑过人。这难道不能喝么?难道不便宜么?”
“便宜是便宜,你都砍了一半的价了……不是!这是年前的茶叶,这会儿七月都要过了,这玩意儿不好拿出来卖了好吧。”刘山觉得自己得闪了舌头,话说到他这个份上,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店主了。
薛逸很诚恳地点头赞同:“是这个理。所以得卖给自家人啊。咱们绝不会出去说刘家铺子卖陈茶的!对吧阿川!”
周川看着他,一脸麻木,僵硬地点了点头。行吧,横竖所有人里头,师兄喝得最多!
“成吧。”刘山叹了口气,心说自己这店家Cao心Cao得也是当得没谁了,“你可千万别往外卖。”
“那哪能啊,这不是坑人么?”薛逸显然对“坑自己一把”毫无心理负担。
薛逸利索地包好东西、收了银钱,搭着周川的肩,把呆愣愣的师弟推出了门。又折回来,凑到刘山面前:“您这是送了货还是进了货回来?我给您搬?”
刘山摆摆手:“我这没多少东西,都在项二那,他应付得来。”
说着,又有客人进门,刘山放在正整理着的散货,才要招呼,薛逸已经迎了上去,熟络地跟人攀谈起来。
刘山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少年明亮的笑容,有些许出神。
那日在面摊上,他一来是对这个孩子有些顾忌,那几句话里面透出来了太多的东西,让刘山不得不警惕——那与其让薛逸在暗,不如把他放到明面上,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路数。二来……他看着薛逸的眼睛,也确实有些头脑发热。
但他也确实回到铺子里,细细思索过,便又有些犹豫了。
一个孩子,如果没有本事,只是随口一诈,那也没什么好忌惮的。而如果有些本事——或者他身后的什么人有些本事——那大约忌惮也没用。而刘山既然能太太平平过到了这个时日,大约也是说明了至少这会儿还没人想对付他。那他若是自己去招来一个,才真叫作死呢!
再说,这到底是个孩子。带出去能不能帮上忙、会不会添乱都是小事,可万一出个三长两短,他上哪儿跟这孩子交代。他们一行人,只有两个身手还过得去,扯着两个拖后腿的已经是不易。要真碰上个什么事,哪还有Jing力多看顾一个。
可他也确实答应了人……
还没让刘山踌躇多久,薛逸就大剌剌“闯”进了他铺子,自说自话地干起来活,浑似他新雇的小伙计。他有些好笑,想看看这孩子到底打算干什么,又到底是怎么个心血来chao。
等他回过神来,觉得事情的走向有些不对了的时候,薛逸已经跟他的三个伙计都混熟了,称兄道弟好不热闹。连他自己都莫名其妙地习惯了店里多个帮手,能毫无挂碍地出门办事,日程连带着松快了不少。更可怕的是,这才一个月不到的工夫,薛逸居然招揽了不少熟客,前几日他没在,还有人一脸遗憾地问起来“你家那小伙计呢”。俨然要把这变成他自己的铺子了!
刘山知道这店铺生意不好做,从应付客人,到整货收拾,桩桩都在为难人。
可薛逸偏生样样妥帖,甚至那笑脸都跟二十来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