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连放个停顿都不舍得,一长串的话险些先把自己憋死。
安野那抬了两下的手指又放了回去,瞧着比方才更放松了几分,漫不经心道:“让他打。”
方淮还想再说什么,只看到师父身子一歪,栽倒在了榻上,似是彻底睡着了。
“诶呀!”方淮急得火急火燎,却是没有法子,猛敲了自己大腿一下,转身又跑了出去。
他再一次冲到门口,捞起方才丢下的竹竿,攥了攥拳。
不管了,多一个人总归多一点力气。再不济,自己哪怕光挨打也总还是能拖住一个人的!
他往外跑了一步。这回不是扫帚头了,而是有什么扯住了他的袖子。
“要死!”方淮一边往回拽袖子,一边回头,急得要上火,“谁啊谁啊耽误事嘛这不?!诶?小七?”
少年蹙着眉看着他,一张白生生的脸,跑出来了些许红晕。眉间皱得死紧,像是在犹豫,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小七胡乱地朝他点了点头:“我也、也去。”
方淮仍是想跳脚,语气却到底软了下来,脸手上的动作都放缓了几分:“你瞎掺和个啥哟。回头让人打坏了可怎么办!”
他是真没想到,小七看着瘦瘦弱弱一个小少年,风都能刮坏似的Jing致,眼下里手劲却大的出奇。明明那只手还带着颤,可方淮的半截袖子怎么都拽不回来,他又不敢上蛮劲,焦躁得直想把袖口扯断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当心的,不行总还能回来找师父搬救兵嘛。”小七语速飞快,眼睛清澈,一副乖巧惹人怜的模样。手上却仍是不肯松劲。
方淮略一琢磨,倒似乎是这个理。他顾不得细想了,连袖子带手地抓着了小七:“走走走,赶紧走!”
他们两个跌跌撞撞地往山下冲。方淮这会儿喘过来气了,还有闲心絮絮叨叨:“你、你一会儿就躲着、别露头,谁来、你都跑!看情况、不对,也回来、喊师父,师父不来就、哭给他看!”
/
“阿野,你这装睡装的。”顾怀泽单手撑在窗沿上,从窗户里探进去半个身子,把还歪在榻上的安野捞起来。
“怎么着,还不给装睡了啊。阿泽你这不讲理啊。诶,别动别动,我倒还真困了……”安野这么嚷嚷着,却也不挣扎,借着顾怀泽拉人的力道,睡眼朦胧地歪在他胳膊上。
顾怀泽另一只手也伸过去,抓住安野的肩,把他往窗边拖:“来,吹吹风醒醒神,你说你大晚上的偷鸡了还是摸狗了,见天的这么困。”
“年纪大了体力不行了……呸!”安野勉为其难地掀了掀眼皮,瞪了顾怀泽一眼,“偷鸡还是摸狗?我他娘的偷你了!阿泽,咱们摸着良心说说,你每回都半夜到,是个人都得困好么!”
顾怀泽笑笑,伸手去呼撸安野的头,被安野拍了一巴掌。可他那力道要死不活的,什么都没挡住。
“一早从秦望驿站,跑一天马,中间歇一回,到这可不得半夜了。”顾怀泽收回手,正经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干过,“阿野你回头自己试试,看是不是得这个时候。”
“……”安野深吸了口气,憋了半晌,他嘴皮子再利索,也只挤出来了一句,“那你倒是别把我从床上挖起来啊!”
他斜着眼,真真是睁眼说瞎话,明明大半夜里是他自发自觉地蹲在厨房里连下了三四次面,才算遇到那个推门进来的人。
“那不成,饿死了算你的么。”顾怀泽似是回味了下那碗面的味道。实在不用努力去想便能从记忆里倒腾出来,和以前的许多碗一起,没有任何差别的“一言难尽”。
顾怀泽认真地望向安野,很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表情严肃:“阿野,你也不容易,二十年如一日的难吃,拿去杀人连药都不用掺。”
“毒不死你。”安野翻了个白眼。
顾怀泽笑起来:“诶,不去瞧瞧阿逸?”
“不瞧。不就是打个架么?打多少年了都。”安野想也没想。
“也是。你那会儿打架可比他勤快多了。”
“大好的光Yin——不打架多可惜。”安野大手一挥,“说得好像你少打了一样。”
顾怀泽抓着他的手腕折过去:“近墨者黑啊阿野。我那不是怕你哪天被人揍死了么?”
安野“啊”了声,反扣住顾怀泽。手上过招过得风生水起,嘴上还在闲扯:“可得,谁捞谁比较多还指不准呢。”
“真不担心?阿逸可就他自个儿能打的。”顾怀泽明知故问。
“担心个屁。那可是我徒弟——这儿又不是槐阳,我还没那么不济。”
/
方淮扯住小七,放轻了脚步、放缓了呼吸摸过去。他按着小七的脖子在树丛里猫下来,自己谨慎地探头出去。
下面十几个人,里头有六个是薛逸的、也已经变成了他们的老熟人。这么几年过去,壮个头愈发的壮,高个子身上结实了不少,鞋底子脸仍旧是那副面相,小个子没长多少,依然是尖酸刻薄的模样。近处还站着个高胖的少年,是新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