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意思。”他用白色手巾擦干酒杯,抬手倒挂在金属架上。
“你心情不好?”
“没有。”
她站在两米开外,叹了口气,低声道:“那我先去睡了。”
迈开几步,又被叫住:“你现在为什么这么没脾气?如果从前我这么回话,你应该会很生气。”
“这是你家,你倒的是自己的酒,我借用你的地方,没什么资格抱怨。”
“你小时候在我家为非作歹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介舒盯着地上的一点:“以前不懂事,对不住。”
俞庄嵁皱起了眉,撑在台面上的手不自觉用力:“你住的地方明明没电,晚饭的时候却跟我说修好了,工作丢了还跟我说明天要去上班?”
“我那点事儿,没必要多说,今天来借住已经很麻烦你,”她礼貌微笑,“现在情况不同了,你真不用费心,我有自己的活法。”
他故意讽刺道:“你什么活法?在烂泥里打滚就是你的活法?”
不料她只是笑笑,点头道:“是这意思。没什么事的话,我真得去睡了。”
他一时失语,介舒便兀自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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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单散发着干燥清爽的香味,暖气孜孜不倦地供着热,床头书页状的夜灯将周围映成暗黄色。
如此温暖舒适的环境,介舒到底还是没睡着。
她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看见洒进客厅的月光里,庄嵁正侧躺在沙发上,毯子掉了大半。
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捡起拖在地上的毯子,小心翼翼地盖回原位,又起步离开。
只听黑暗中,他倏然道:“你还不准备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介舒停下脚步,踟蹰着,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没有去开灯。
似乎只有在看不清他的时候,她才能看着他。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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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处暑。
庄嵁被车里的空调吹得头疼,调小了风力,将车窗打开一条缝。
临时停车的这条巷子很窄,后面被挡了路的车主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正想趴到单向车膜上朝车内查看,见开窗的是个小孩,一时无法发作,只问他:“你家长呢?把车往这儿一停,人跑哪儿去了?”
庄嵁被这嘴角粘唾沫的男人恶心得直往后缩,但还是礼貌道歉:“对不起,她去办点事,马上就出来。”
“打个电话催催啊!我现在有急事!”
“不好意思,我没手机。”庄嵁说着,又把车窗闭了起来。
僵持了一阵,失格驾驶员才从巷子口狂奔而来。
她大概老远就看见车边站了个判官,一边大喊“对不住对不住”,一边径直躲进驾驶室,无赖至极地避开了批评,没等被对方揪住论理便一脚油门开溜。
见她对着后视镜舒了口气,庄嵁冷笑道:“上路第一天就这样,不知道你这驾照能保多久。”
介舒瞪了他一眼:“少废话,那还不是因为这地方设计得不合理吗?办个手续都没地方停车。”
庄嵁随手打开她丢在座位间的文件夹,问道:“机票也买好了吗?”
“当然啊,没剩几天了。”
“那个学校好吗?”
“当然了,我综合素质这么高,必然是要去名校的。”
“怎么?”介舒见他安静下来,正低头翻看着她的护照,不知道在想什么,“舍不得我呀?”
“怎么可能?我巴不得赶紧脱离你的sao扰。”
她腾出一只手捉住他头顶,他却没像平时一样敏捷躲避。
介舒瞥了他一眼,毕竟还是个初中生,他虽然嘴硬,但情绪已然过分明显地摊在了脸上。
按头的动作渐渐变成了揉头发,她打开电台,在轻快的音乐声中说:“你过两年出国来读高中算了,我看你最近英语学得还挺用功,有前途啊弟弟。”
他把护照塞回原位,撇开头看向窗外,随即扯开话题:“不是说兜风吗?往哪里兜?”
“最近新开的那个摩天轮,你想不想去啊?”
“随你便。”
“你那小包里装的什么东西?有没有零花钱啊?”
他扭头鄙夷地看着她:“你又不带钱吗?”
“看你那小气样!”她嗤笑道,“我一个成年人还缺你那点钱?我就是好奇!”
音响里随机播放着口水歌,他一时觉得烦,直接把音量转到了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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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温三十八,体感五十二。
介舒在看不到头的队伍里热得无欲无求,拍了拍在身前站得笔直的庄嵁道:“要不……你在这儿先排着队,我去给你买点喝的?”
“不可以哦,”他回过头,脸上没有一点汗,“上次去游乐场你也是这么说,结果让我一个人排队,自己在饮料店里坐了一个多小时,快轮到了才回来,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才五年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