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你以为你是谁!”
穿着格子杉的瘦矮男人从座位上弹起来,涨红脸指着身边的人。桌上其他同学都在状况外,欢笑戛然而止,每张脸上都写着‘发生什么了’的茫然。
蒋明翘着二郎腿,戴了名表的手腕大喇喇压在桌上,派头十足,“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旁边同学都还看着,你不要血口喷人。”
“你,你刚才……”
“行了行了,不就是借钱吗?这点小事至于那么激动,我又没说不借给你,说吧,还缺多少?”
蒋明捏着鼻子掏出钱包,全然是打发叫花子的模样,一点尊严没有给对方留。
男同学的脸色红了又白,活像拿油漆粉刷了厚厚一层。旁边的人不忍听下去,和稀泥似地拉了拉他的衣角,“赵斌,你先坐,冷静一下,大家都是同学,这个场合闹起来不合适。”
同桌的人看见这个情况,又听见蒋明的话,矛盾的原委都猜到了一二。
赵斌妈妈前段时间出了严重的车祸,现在躺在医院里急需用钱。这件事他们都知道,但没人会傻到当面问赵斌‘缺不缺钱’。他们能帮就在私底下帮,不帮的也不会落井下石。
把话不留情面地当众说穿,无疑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赵斌一个狠狠的耳光。
林安楠蹙紧细眉,压低声凑到江梦耳边:“他干嘛要在这个时候和蒋明提借钱的事?又不是不知道对方什么德行。”
江梦还有印象,这个叫蒋明的男同学打从高中起就是这副毫无情商可言的刻薄样,和女同学开没有边界的玩笑,拉着一帮自以为风光的小弟,霸凌年级里瘦弱的男生。
没想到十几年过去,到国外混了层金光闪闪的文凭,不堪的内里一点都没有沾到边,只是隔着一层皮不温不火地烫了一圈。
林安楠挣扎一番,原本不想说的话还是没有忍住抱怨了出来:“蒋明这人真是够事,本来饭店大家都定好了,就他一定要选在这里请客,可谁脸皮那么厚真的白白吃他一顿饭?到时候肯定还会aa补上。他是赚足面子了,完全就没考虑过赵斌家里这样的情况要怎么办。”
能让如此好脾气的林安楠说出这样的话,显然蒋明已经不是一个人的敌人。
一分钟不到功夫,旁桌的战况丝毫没有削弱的迹象。蒋明本来就不是好欺负的性格,和受了侮辱的赵斌互指鼻子叫骂,难听的字眼有来有回,一桌人全都在旁边拉架。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刚才不是还聊的挺好吗?你们俩都是酒喝多上头了,先坐下来,来杯热茶降降火。”
“是啊,大家那么久没见,怎么一见面还打起来了?这么热情的方式可没人招架得住。”
有人开个玩笑想缓和气氛,可惜起到了反效果。蒋明甩开拉着他的同学,从鼻孔里出了一声不屑的嗤气:“赵斌,这场架可不是我挑起来,借钱就借钱,这年头借别人钱还想当大爷,哪有那么好的生意?我没有让你跪下磕几个头已经算好心,你真以为我有义务帮这个忙?”
“是你先拿我妈开玩笑,不借就不借,谁稀罕你那几个破钱?”
蒋明指着他就笑,还和旁边人说:“看看,玩笑都开不起了,你这人怎么连玩笑和实话都分不清?你妈出了车祸,撞的难不成是你的脑袋?”
赵斌眼睛赤红,说什么都要抡拳招呼上去,两边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江梦和其他人一样只能干坐着,还没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一道声音穿破纷扰,不冷不淡地在空气上方回荡。
“这里是在打架吗?”
不止江梦,所有人都在看见门口的廖今雪时愣在了当场。有的男同学没有反应过来,江梦已经听见周围女同学连绵起伏的倒吸气,有迟疑也有笃定,惊呼出了廖今雪的名字。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使林安楠几近失声,掩着唇呢喃:“他怎么会来这里?”
直觉告诉江梦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又有哪里怎么都说不通,敷衍地应了一句玩笑话:“可能他卧底在我们群里吧。”
蒋明心头一刺,对所有人转移注意的做法不爽到了极点,猛地拔高嗓子,重新揽回瞩目:“谁啊,我们七班的同学会怎么还来了一个外人?谁邀请的?”
廖今雪扫过聚会中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在江梦身侧的空位停留,眼底暗了一下,说:“没有人邀请,我刚好路过,这里的动静已经传到外面了。”
许戚不在这里。
廖今雪意识到以后,不知道是松懈下来,亦或是被一股新的沉压代替。他迎上蒋明夹杂挑衅与嫌恶的眼神,平淡地问了一句:“需要帮忙吗?”
话里没带讽刺,一丁点情绪起伏也没有。廖今雪的一言一行落在蒋明眼里却像极了鄙夷,高高在上地睥睨地上爬过的一群蚂蚁。
除了长相这唯一一条,蒋明自问没有哪里比不过廖今雪。他有钱,随便一招手就有大把的朋友和女人蜂拥而至,在哪里都是被别人追捧的份,凭什么要在廖今雪这里处处跌跟头?只要有廖今雪在的地方,从来不会有人注意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