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戚没有回答,王崇海接着说道:“你别怪我上回说的重,生活没办法那么理想,年轻的时候,我也是信誓旦旦地要当一个独立摄影师,拍风光,游遍世界各地,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搞艺术的,文青。但你看,现在我还不是每天和你们这群学生打交道,有时候怎么教都教不会,能被气出心臟病。”
话虽用玩笑的口吻,王崇海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感慨,“这两样东西没办法兼顾,我试过,也看过多少坚持理想的摄影师混到连饭都吃不起,除非能坐到顶尖中的顶尖,但这批人太少了,摄影这个东西看的是天赋,有些人天赋摆在那里,请再好的老师也是白费功夫。你有天赋,但这行里有天赋的人多如牛毛,我不想你挥霍这个天赋。”
躁动的心被王崇海这番话渐渐抚平,许戚沉默片刻,声音透出坚定:“我知道这条路难走,只靠理想行不通,失败才是常态。我会给自己留好一条后路,不管拍什么,只要初心还在就够了。”
“你能明白就好,”王崇海拍了拍他的肩,“有些人跌得惨,其实只是因为他们把自己放得太高了,多数都是普通人,你我也是,普通人能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值得敬佩。”
大概是时代进步的一种标志,街上越来越少有看得见的年味。红灯笼,对联,超市里的年货区成了每年除夕的三件套,以前还能放烟花,但许戚听贺文诚说延城这里已经禁止烟花爆竹,这个额外活动只能减去。
一行人在火锅店里吃了晚饭。不管大事小事,火锅都是一个不出错的选择,吃饭时的气氛炒得和沸腾的红油锅底一样火热。
许戚从店里出来,迎面扑颊的寒风里夹杂一点chaoshi的水气,窜进敏感的鼻腔,下雨了吗?他正在想,跟出来的苗芸适宜地感叹道一句:“天气预报难得准了一回,看来今晚要下雪。”
贺文诚刚结完帐,走到他们身边听到了最后一句,稀奇得很:“下雪?延城这里居然还能有看见雪的一天。”
苗芸满含期待,说:“等着吧,说不定今晚咱们就能见到,算起来这是今年的初雪。”
“那敢情好,明天早上我就去堆雪人打雪仗,来不来?”
“你脑子里怎么装的全是玩?我要去拍雪景,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了,让真真给我当模特。”
一旁的谭真真附以文静的微笑,没有插进拌嘴的两个人,最后一个上完厕所的男生也出来,五个人打了两辆车来到订好的ktv包厢。贺文诚率先拿起话筒,抢到了今晚第一支歌。
“一首《难忘今宵》,送给无家可归的我们。”
女生们配合地鼓掌欢呼,三个人营造出了开演唱会的气场,另一个没吃饱的男生点开外卖软件,提议要不要再来点烧烤当宵夜,得到了全票通过。
许戚在人多的场合里向来话少,旁人问什么,他都是附和。这样热热闹闹的氛围并不等同于嘈杂,心情陷入一张由平静与安宁织合的网,好像他很久都没有这么舒服地享受当下,隻享受当下。
去年这个时候,他还和梁悦在家里听陈芳明里暗里地唠叨催生,电视里放着一年比一年无聊的春晚,满桌年夜饭吃起来味同嚼蜡,还要时刻担心主管的消息,会不会一个电话提前结束这场来之不易的假期。
那个时候,生活好像就是他以为的这样,不配有什么惊喜,风平浪静但也无趣无波地过完这一辈子。这样不好吗?所有人都是这样过来。
现在他才终于意识到,那样的生活不是不好,而是不够好。有过真正的追求,才会明白‘凑合’从来不是一个中性词,它是委曲求全,用来安慰自己的藉口。
生活的改变,始于廖今雪重新出现在他生命里的那一刻。
这场饱含欺骗,谎言和利用的关系,却也真正带他走出了原本一成不变的灰败生活。伤害和希望,都是廖今雪亲手带给他。
浓烈而复杂的感情交织后产生的反应过强,余波过久,好像怎么都不能从心底驱逐干净。
许戚不知道怎么又想起廖今雪,在那场偶遇前,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回想起过去,可能因为刚才苗芸提到了雪,而廖今雪的名字里恰好又带雪。
于是一切联想皆因一个字而起。
歌唱完一首又一首,酒和外卖撂倒了这几个生龙活虎的年轻人,许戚不想最后一行人全都醉得东倒西歪,用果汁代替了酒。
苗芸看起来身材娇小,酒量居然丝毫不输贺文诚一个大男人,几轮下来依旧Jing神抖擞,她抄起一个空酒瓶,提议来玩真心话大冒险。
“瓶口转到谁,谁就要接受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贺文诚信心满怀,“我已经想好待会要问什么了。”结果第一下就转到了他。
苗芸调侃:“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我也想好要问你什么了。”
贺文诚灰溜溜地选了大冒险,被要求和另一个男生深情对视一分钟,结果两个人不是破功发笑就是被rou麻地假呕,好不容易才完成这个简单的惩罚。
第二个转到的是谭真真,她选择了真心话,被问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