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戚轻轻关上了门,脑海里演练好的说辞在看见廖今雪上身蓝白色的病服时,突然一句都记不起来,“笔录录完了,警察局离这里不远,我就想来看一下你的伤处理的怎么样。”
廖今雪没有戳破许戚所谓的‘不远’。他问过医生,从最近的警局到医院也要快二十分钟车程。
每次撒谎,许戚手上的微动作总会不自觉地加多,不敢直视人,现在也是这样。
“伤口缝好了,留院观察三天就能回家。”廖今雪轻描淡写地揭过一整个晚上度过的危险,不要说三天,就像是现在让他出院他都会冷静地答应下来。
许戚忍不住瞟向廖今雪脸上的药贴,是那个保镖打的,单是这样看着他都感觉脸颊在隐隐作痛,“皮外伤呢?医生说严不严重?有没有拍过片子?”
“拍过了,不严重。”
廖今雪一句一句回答,不管许戚问的是不是已经重复了几遍的问题,沉稳的态度始终如一,让人安心。
当确定完最后一遍除了背后的伤其余没有大碍时,许戚像被突然折断了声音,轻轻的,艰涩的,踩在那根隔阂在他们之间许久的红线。
他毫无征兆地说道:“全都是我的错。”
廖今雪脸上转瞬即逝怔然,周遭短暂地失了声。他想要在这片静默的翻涌声中说些什么,但他只是牢牢盯着许戚,再无其他反应。
许戚坐到他病床边,不敢靠得太近,视线不由自主往下移,廖今雪忘记了收回放在被子外的另一隻手——他的右手。
“后背还疼吗?”单人病房不大,问声更轻,就像是偌大铁盒里关的一颗豆子,左右来回地筛动。
廖今雪蜷起手指,连带手背上整片皮肤都在灼烫,“吃了止痛片,已经没感觉了。”
“那手呢?”许戚眼眶没能控制住红了,他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廖今雪的脸,好像这样就能让负罪感减轻。
廖今雪静静看着许戚头顶的发旋,没有说话。
石头锋利的一角,沾了廖今雪的血,破开一件他应该在更早前就明白的事实——如果不是他,廖今雪不会承受这些飞来祸事。
听到第三人描绘廖今雪出事那天的场景,从廖今雪口中得知他这些年遭遇的一切,加起来都远远不如一次亲眼目睹,亲身经历。
廖今雪的血,刺破了他一直以来‘不知者无罪’的遮羞布。
他口口声声说喜欢,自以为是地做那些只能感动自己的事情,可是对廖今雪来说,他的喜欢才是一切灾难的根源。
如果没有那几张照片,蒋明也许不会在恶作剧的翻看他书包以后腾起陷害的念头,廖今雪不会换来这两条将要跟随他一生的丑陋疤痕。旁人只能看见他是如何耀眼光鲜,不会有人想去了解,他变成如今这样究竟花费了多少努力。
那是廖今雪不愿展现给任何人看的,他的自尊心。
讨债的人后来进去了,父亲死了,老师取消奖学金是无奈之举,那些在背后议论的同学不明真相,而蒋明,还能好端端的找人报復回来。
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是不公的,对待廖今雪,尤其的不公。
“没有你想的那么疼,”廖今雪沉声说,“我没有那么脆弱。”
才怪。
许戚知道廖今雪是为了安抚他的情绪才故意这么说,他又重复了一遍‘都是我的错’,但再多道歉,不管来自他还是来自当年任何一个间接害了廖今雪的人,都已经失去效用。
许戚知道这样的做法苍白而卑鄙,只是为了让他自己感到好受些,给心中那腔不知道该放哪里的汹涌情绪,一处寄托。
他们给彼此的道歉好像都来迟了,这样子究竟是可以互相抵消掉,还是就此不相欠?
廖今雪的世界跌入静默,这句对不起换来一丝茫然,怅然若失。
就像当初看见许戚为他而痛苦,失望,他原以为这是他策划一切后想要得到的结果,但胸膛下沉重的心在告诉他,不是这样。那些于岁月中变质的恨意,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是纯粹的恨。
从始至终许戚都是不同的。
这颗心在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它在为对方跳动。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了一声,凝滞的气氛再次流动。廖今雪不方便伸手,许戚便帮他去拿,亮起来的屏幕上是一条刚刚接收的短信。许戚起身时突然定住,抿着干涩的唇,把手机递了过去。
廖今雪低头一瞥,夏真鸣的名字闯入眼帘。
许戚杵在原地,觉得没有必要再坐下去,腾起的温度骤然冷却,他别开视线,孰不知道这样做显得更刻意,“我先走了,等明改天我再来看你。”
廖今雪说:“路上小心。”
许戚忘记了要回应,舒展开的思绪再度被一条短信搅作一团。他把心底的一切都赤裸裸地挖出来刨给廖今雪看,但最后不过又是一个人的自作多情,也许廖今雪根本就不在意。
就在他要拉开门时,背后突然传来廖今雪的声音。
“我和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