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缇略感困惑,不明白梅宫沼为何是这种态度。他自觉没有给对方留下太糟的印象,为什么会遭到拒绝呢?
他不着边际地想着,突然灵光一闪,有些回过味来,“你是不待见安泽?”
在不少人看来,安泽荒在某些方面极为保守,或者说顽固不化。也许正因有一个风流开明、怜香惜玉,却又不太负责任的父亲,再加之生母早逝,才造就了他对家门血脉、等级戒律的执念。
安泽荒的姓氏虽承袭自亡母,但在法理上,他无疑是戈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的母亲安泽葵,正是戈幕来的第一任妻子。
纵使本身并不如何看重这份权利,安泽荒依然对戈幕来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极不容情,一经查实,必会以种种手段打压,甚至无情地将他们逐出禁庭。
而在这些私生子里,梅宫沼却是个例外。最直观的证据,就是至今只有他一人,仍能安然地生活在禁庭中,且还顺利地进入了旧迹公学。
在戈缇的逻辑中,这足以证明安泽荒对梅宫沼的另眼相待。既已网开一面,那便是存有手足之情的。
初次听闻此事时,戈缇还曾感叹过:“安泽对父亲怨念极深,对他的子嗣更是只有满腹戾气,没想到啊……他也有心软的时候。”
可他毕竟对二者关系缺乏深入了解,竟未想过此中是否别有隐情,只当梅宫沼是对兄长的糟糕性格有意见,这才拒绝相认。
戈缇说:“安泽的脾气确实不怎么样,可对你应该不算太坏。遇到了麻烦事,你大可以去找他,只要他伸以援手,今天这种事绝不会发生。”
梅宫沼忍耐着什么似的闭了闭眼,可终究是心气难平,满腔郁结。安泽荒……安泽荒,这个名字带给他的,从来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
那个冷酷、傲慢而又蛮横专制的男人,给予他的永远是让人透不过气的压迫、摧折和不留情面的教训,最多再有些许高高在上的施舍。他恨不得永远被对方遗忘在角落里,又得有多想不开,才会去乞求那人的帮助?
“我说了,我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梅宫沼冷淡地重复了一遍。
戈缇就算有一肚子的话,这下也不得不咽了回去。他若再多劝两句,恐怕都会加深误解,被视作不怀好意了。
戈缇与梅宫沼对望一眼,面上浮起灿烂剔透的微笑:“算了,不招惹你啦!你好像还带着伤?早点去处理了吧。”
只因有一个煊赫而超然的外家,他跟安泽荒都亲近不起来,更别说其他父系亲眷了。尽管戈缇也曾对兄长抱有过期待,奈何两人在亲缘关系之外,更本质的立场却是效忠与统属,注定做不了平常兄弟。
而此次巧遇的这名少年,多半也与他无缘了。阶级的鸿沟横亘于众人意识之间,他岂能轻易得到想要的回应?
戈缇略带憾惜地想着,缓步向前,与梅宫沼擦肩而过。走出几米,他忽又回首,说:“我保证,从今往后,旧迹领针将不再有特殊意义。”
毁了公学中的特权根基,现有格局必会大变,那些屡屡造孽的混球自会迎来反噬。过往自酿的苦果,足以让他们备受掣肘,又还剩多少心力来找人麻烦?在这等条件下,梅宫沼若还掌握不了主动权,那戈缇也无话可说了。
梅宫沼领悟到他的意思,呼吸陡然一窒!旋即又感到深深的讽刺,自嘲一笑,“可我不会感谢你的!”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有些相信,这个与自己有些许渊源,却又来头恐怖的少年确非别有用心。至少,不是那种会将他当作玩具取乐的人。
“那就道个歉吧,我还疼着呢。”
“……对不起。”
“你还是可以说出口的嘛,哈哈!”
戈缇眉眼微弯,对梅宫沼挥手作别,“再见了……梅宫。”他随意张望了一下,找到正拼命降低自身存在感的罗兰,笑嘻嘻地向对方走去。
罗兰摸了摸鼻子,苦笑道:“还用我带你去找人吗?”
“为什么不用?走吧!”戈缇一掌拍上他的肩头。
戈缇随罗兰一道向白夜区行去,梅宫沼则无言转身,独自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滞留在礼堂前的众人如梦初醒,但看着场中仍未动身的白发青年,他们依旧不敢稍动。
星晚徐徐起身,宛若人立而起的噩兽,淡红色的瞳孔遽然收缩,化为一道细狭竖线!
“染指禁物,藐视禁令……呵!不知死活。”
他踢了踢地上如同死尸般的人体,天权短杖轻敲掌心,继而环顾四周,森然一笑:“倘若这叛逆足够幸运,那么再过一夜,你们就能在仲裁广场的木桩上,见到他们整个家族的尸首。我说的是整个家族!不光是嫡系旁支,还包括仆从、宠物和奴隶,可若运气不好……”
星晚的语气忽转轻柔,神情变得散漫而又兼具狂气,“他们中的某些人,没准能被请去惩教所。每一位,都将被我们奉为上宾。”
这一席话说得学生们通体生寒,然而以星晚无差别攻击的个性,又怎会顾及在场之人都是些未上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