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床旁点了一盘倒流香,烟柱不断往下游动汇聚在盘底,ru白色的,看着有些妖冶。但都不如梅砚青趴在寒石上被寒气包裹着隐隐若现的梅花背纹,那样刺眼勾魂。
陈狐狸的手指轻轻抚摸过艳丽的花瓣,坐在石床边满眼的意味深长,拨开一侧垂落的长发,Jing致的睡颜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呼吸着。
头顶上大殿里一片喧嚣,柳儒风忙着招待上门的宾客。今日是梅砚青宣布继位梅宗的日子,他终于还是抗下了博野交给他的责任,或许他已经想通了当年的事情,也或许只为了迁就,不过越是这样热闹的日子,才越适合成就躲在暗处的人。
柳儒风十分赞赏的看着徐魏,发觉他做事十分有效率,废话还不多,简直想揪着李保的耳朵叫他多看看人家。转念一想这人是博野训练出来的,那不就等于承认自己逊于仇家?于是撅了撅嘴把这念头又按下去了。他曾经十分不屑三节两寿不断筹宴的梅博野,觉得他俗气,可当他拿到了这几日呈上来的卷宗后,也只能无奈认可博野的做法。卷宗显示梅宗其实也贪不到多少民脂民膏,事实上雅艺衰败,朝廷落魄,他唯有不断去联络巩固各家势力,才能养活这么大的家族,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维护梅宗的体面,梅宗撑住了,整个雅艺脉络才能持续运行,运转这三百年民间普通百姓的生存,那是创立多少个御柳门都远远运转不来的事。
柳儒风没想到会有一天同情自己的仇人,但他不得不承认梅博野肩上的担子太沉重了,而当他一想到这样的担子要落在砚青的身上,就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白玉梅戒指。
我绝不会再让他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思考间,宾客里似乎闪过一个刺眼的身影,柳儒风眯起眼,迅速扫视了殿堂一番,却并没有发现那个人,他皱起眉头,心里隐约觉得不妙,起身丢下满堂宾客,直直向内院冲去。
地窖里没有,花林里没有,寝屋里也没有,柳儒风疯了一样到处冲撞,就在他心急如焚恨不得掘地三尺之时,扭头注意到那座角落里甚少人去的悯兰祠,似乎点起了一丝烟火。
“砚青!”门一下被打开,柳儒风匆匆闯了进来,他愣住了,看到梅砚青一身梅点舞衣,梳妆完好的站在祠堂中间,抬头望着顶头上放悬挂的公孙芷兰画像,泪水一滴滴自脸颊滑落。
“我娘好像知道自己的寿命不长,所以一直努力为我缝制衣裳,”他自言自语道,“从八岁缝到十五岁,每一件都纹上一朵梅花,然后她的身体就越来越差,实在没有力气一件件去攒,只好将最后一点时光全部拿来缝制这件梅花舞衣。一百朵梅花,她愿我长命百岁...”
柳儒风安静下来,默默走到砚青身后,抬手扶着他的肩膀,柔声低语:
“我发帖邀请了昔日的宾客来见证你重登宗主之位,砚青,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三焦封司音,下一句是什么?”砚青没来由的问出这么一句。
柳儒风愣了一下,这是柳木心法终章倒数第二句,可他什么时候学到这里的?犹疑着,儒风默默补出了下一句:“玉石俱焚。”
“嗡”的一声,房间四角一早悬挂好的青铜铃忽然大声作响,柳儒风来不及反应,就被剧烈的音效震裂的脑子,他一瞬间四肢瘫软倒在砚青怀里。
“音波功,要以音来攻。这是你教我的。”砚青在他耳边柔声说道。
“砚、砚青?”柳儒风皱起眉想要挣扎,然而刚才那一招来得猝不及防,这种麻痹效果可能会持续两个时辰以上,虽不致命,但在这个关头绝对不妙。
梅砚青将儒风扶坐在供桌下,揪起袖边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珠,眼神温柔细腻一如往昔。他从柳儒风的袖臂里抽出一枚柳叶镖,割下了自己的一缕头发,也割下柳儒风的一缕,将发丝系在一起放在柳儒风的手中,然后默默摘下了他指间的白玉梅戴回了自己手上。
“我爹留的担子太重了,他输不起,我也输不起,可是我不能连累你。柳儒风,你该有自己的自由,没必要陪我一起栓在这牢笼里。”
“你见过狐狸了?他对你说了什么是不是?”柳儒风警觉的抬起眼,他立马猜到了砚青的目的,焦急的大喊,“傻小子!你别再被人骗了!凭你一人如何能定天下那么多生死!他要将你生祭了,只为自己的大业得成,梅庄丢了,我可以为你再建,你相信我,雅艺死不了,民生百姓死不了,你不要做傻事!千万不要...”
砚青温柔的吻上了他的嘴,离开时轻轻的抚了抚他的脸颊。
“砚青!砚青!”柳儒风用尽力气想要站起来,可还是体力不支滑倒下去,眼睁睁看着他关上了小祠堂的门。
眉心一点红,凤眼如勾,长发垂髻,翩然袍袖,那就是传闻中已全然长成的绝色少年,被梅博野护在人群中甚少出现的砚青公子,他终于作为主角坦然走进了大众的视野,迎着各色目光,面色淡雅从容地接受世人的审视。寒气和香气混杂着不易被察觉,大殿上的人各有各的意乱心迷,既被这独特纯净的气质吸引着怦然心动,同时又感受到他的冷若冰霜触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