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叫你‘红眼’?”兰斯坐在那个姓谢的病人面前,锐利的目光,从他手里拿着的病例资料,移到病人的脸上。这个病人大约四十多岁,同样是中国人,深受Jing神臆想症的困扰已经好几个月了。今天难得他Jing神状况有偶然的好转,兰斯觉得这是一个建立交流的宝贵机会。
病人右手握成空拳,像是握着一个罐子,不停地举到面前摇啊摇,就好像在摇动几个看不见的骰子。
兰斯很有耐心:“你是在摇骰子吗?玩这个你很在行吗?”
依然没有反应。
“我也很喜欢玩游戏,我经常玩自己和自己下棋。要不这样吧,我们一起来玩骰子,比大小,好不好?”
对方终于有了反应,摇动的手忽然停了下来,迷茫的视线移到了兰斯脸上:“你也能看见这骰子?”
兰斯一见有希望,赶忙道:“是啊,当然。难道有人看不见?”
这个外号叫“红眼”的病人偷偷摸摸地四下看了一眼,说:“嘘——小声点,别让他们听见了,他们都看不见的,如果让他们知道你也能看见,小心他们也把你关起来,说你是疯子。”
兰斯笑了:“没关系,我才不怕他们。快,打开来让我看看你转的是几点?”
红眼像终于觅到了知音:“你还没押注呢,你先说,你押大还是押小?”
“如果我赢了,你能再陪我玩一个游戏吗?”
红眼想了想:“好吧,不过我可告诉你,玩骰子还从来没有人能赢过我。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叫我‘红眼’吗?因为我能”他停了停,故作神秘道:“看、见、里、面。”
兰斯在心里乐了,你当然能看见里面,因为压根就不存在任何遮挡啊。可他表面上故作为难:“那你真厉害,我不跟你玩了。”
红眼一见好不容易等来个了解他的人,居然不陪自己玩了,马上道:“没事,这局我让你,我闭起眼睛,我也不看。”
“好吧,”兰斯假装下定了决心,“我押大。”
红眼又举着右手晃了一阵,忽然做了一个开罐的动作,然后他朝空气看了一眼,说:“小,你输了。”
“不算不算,”兰斯假装从空气中捏出一个骰子,放到一边,“你看,这一颗重叠在那一颗的上头,就不能算,如果硬要算的话,三个加起来超过了11点,算是我赢了。”
红眼皱着眉,显然在思考兰斯的话。跟Jing神病人交流的好处是,有时候你跟他们认真交流他们不一定会听,可你如果跟他们一样胡言乱语,他们倒可能会用心思考你的逻辑。
“好吧,这一局勉强算是平了,你挺厉害的,我差一点就输了,说吧,你刚才说还想让我陪你玩什么?”
~看来他的胡言乱语恰好正中靶心。兰斯捏着拇指和食指,好像夹着一张面具一样,把并不存在的“它”戴到了自己脸上。
“我们来玩‘猜猜我是谁’游戏。现在,我戴上了面具,每次我会换一张,你来告诉我,我扮演的是谁。”
红眼看着兰斯白净的脸,似乎在仔细打量:“你这面具做得可真Jing致,我看不出来。”
“别着急,慢慢想我提示你,我现在的这张脸,是你一个老熟人。”
“你”红眼张大了眼睛左看右看。忽然,他猛地高喊起来,“你是老鬼派来的jian细!你是来害我的!”
兰斯赶忙做了一个摘下面具的动作,安抚他道:“别怕别怕,我不是,你看,我摘下来了,你仔细看看,我就是我,不是什么jian细。”
红眼的情绪平复下来,他慢慢地坐下,仔细看了一会儿,才放心道:“哦,刚才那面具做得实在太像了,我还以为,是他安插在我身边的狗。”
“你放心,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老鬼’,他是谁?”兰斯抓紧一切可能的机会询问。
“他他是一个魔鬼,他他掏人肠子,这样”红眼比划着在脖子上饶了一个圈,“用肠子把人给勒死!”
他说得绘声绘色,就好像他亲眼见过。依照兰斯的专业判断,这应该就是让患者发病的主要心理病源,来自他记忆中某段可怕的过去。
“好,那么我们现在换一张。”兰斯又比照着刚才的样子,换了一张并不存在的面具。
“你是jian细!”这一次红眼还没细看,就直接高喊着要冲过来掐死他。
兰斯连忙又“卸下面具”:“不是不是,你看清楚了,我只是戴了面具而已,我不是他。”
红眼停下来,似乎给闹迷糊了,茫然地皱着眉。
“红眼啊,”兰斯开始向着他本次治疗的终极目标努力,“所以你看,你以为每个人都是他派来的jian细,而实际上会不会是你看错了,他们只是戴着面具而已,面具下面的脸其实是善意的,就像我一样。”
红眼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琢磨他这话的意思。
“你见过那个‘老鬼’吗?”兰斯又问。
“废话!老子从小到大不知道受了他多少折磨,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认识!”红眼激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