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沈器说出这个建议,心下又疑又惧,急忙看向那个时而勃然大怒,时而笑逐颜开的须弥和尚。惶惶间,却见那僧人走到一堆灰扑扑的乱石前,拾起一串黑不溜秋的戒珠,颗颗如小儿颅骨那般的又大又圆,我才看出来这正是刚才击退蒙面人致命一招的“圆饼状”的暗器!如非亲眼所见,我万万想不到一串佛珠竟能打得山石顷颓,土壳崩裂,这个「狂僧」的力气真是大得令人毛骨悚然!
须弥和尚一边把戒珠悬在肥厚粗壮的脖颈上,一边转脸瘪嘴骂道:“沈矮子,你惯是会作好人,自己不动手,叫俺做恶事!俺若是个糊涂芯子,真把你怀里的小东西耍逗哭了,你一个受不了场,怎见得不会怪罪于俺?”
我真没想到这个疯疯癫癫的和尚居然能说出这一番话,心里又惊又喜,便朝白衣人乐滋滋地望了一眼。只见这个面如冠玉的剑客正凝望我嘴角的笑容,脸上如同罩了一层青霜,道:“他不肯杀她,你很高兴麽?”
见了这副情景,我就算是个傻子,也猜得出他心情不畅的根由。沈器的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躲在草丛间瑟瑟发抖的莲月,脸上杀气顿显。我想出言阻止他,又想到上次在「望月楼」中,沈器一发脾气就把我赶了出来,便吓得死命拽住了他的白袖子,鼻子一酸,低声哀求道:“沈哥哥,算我求你,不要这样。”
沈器静静凝视我一眼,语气却愈发冷淡,道:“离公子,你总是避我如蛇蝎,一口一个「沈楼主」的叫着,如今为了救她,倒愿意喊我一声「沈哥哥」了?”我见他动了真怒,越发害怕起来,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声音里也带了一丝哭腔:“沈器,我不喜欢你杀人,为什么你总是要杀人?”沈器道:“反正你总是不领我的情,我杀不杀人,又与你何干?”
我见他要使力甩脱我的手,顿时急得大哭起来。
我道:“我怎么不领你的情,你要是真心对我好,你就不该动不动就杀人。呜呜呜,我真的我真的不愿意见你这样”
沈器这才不挣扎,却也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我掉眼泪。
须弥和尚见我们二人闹成这个样子,伸过一条粗壮的胳膊想把我从沈器身上捞下来,大手拖住我的腋下,顺势一抬,我只觉得一股极大的怪力向上托起,转眼就要把我整个人扯胶布一样的拉开了,我当下屏住呼吸,默诵「鬼般若」的口诀,将自己像无尾熊那般粘在沈器的身上,死活不肯松手。须弥和尚暗暗吃惊,低声赞道:“小娃娃,好浑厚的内功!”继而哈哈一笑,道:“俺道你这哭包是谁?原来是玉虚派的关门弟子。如此人才,配沈矮子,倒也不错!”沈器冷冷地道:“哪有这么容易?他是离大将军的独生爱子,我一个混迹江湖的亡命之徒,又算个什么东西。”
须弥和尚道:“啊哟,他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离家小子?”
我懵懵懂懂抬起头,道:“须弥散人,你说什么?”沈器本已失血过多,此时只恹恹地苦笑道:“和尚,过去多久的事了?你还拿出来说,倒不怕被人嫌。”我听了这话,忙道:“沈器,你与我之前是旧相识吗?我我怎么不知道?”须弥和尚道:“蠢道士,实话与你,俺这兄弟三年前曾钟情于一个小娃娃,日思夜想,丢舍不下,为了时常相见,霸占了一幢楼阁,将「月鲛镜」偷悬在梁上,只为暗中多看他几眼。饶是如此,也吓得人家连忙把儿子送去「玉虚观」。江湖中人,早把这一桩事传遍了。俺把沈矮子当亲兄弟一般,为了他没少与那些嘴碎的鸟人厮打。”
沈器听罢,皱眉道:“和尚,莫要多说了!总归是我不对,出身不正,痴心妄想。这才惹出诸多耻笑来!”
须弥和尚道:“沈矮子,难道你敢说俺有一句话说的不真么?早在俺闭关修行之前,你便在江湖里绝了踪迹,只肯与一些鬼狐妖魅为伍。可不是怕听见那些人的闲话么?”
沈器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出尽百宝,也讨不得那人的欢心。这些女子什么都不做,便能博得他如此多的眼泪,究竟是凭什么?”他用洁白如玉的纤指揩了我的一滴泪珠儿,深深地望我一眼,又低声道了一句:“凭什么?”
须弥和尚见他身后背着包裹,一拍大腿,道:“俺就说哩!那群官差追杀你做什么?原来你为了这个哭包入宫盗宝,该杀的贼!你是不知死了吗?”
我越听心越慌乱,越听脸越涨红,忙问道:“沈器,你从宫里偷了什么东西?刚刚你杀了那些武官,会不会给人查出来?还会不会有人追杀你?带来的后果会不会很严重?”
沈器冰冷的面孔瞬间柔和,道:“离清,你可是担心我?”
我眼角微红地点了点头。
沈器道:“你的眼泪,可有一滴是为我流的?”
我嗫嚅道:“沈器,你在胡说什么啊?我都要急死了,呜呜,你你还要故意逗我!”
沈器道:“你真是担心我,不是为了救这个女人拿假话来诓我?”
咦,说我拿假话诓他是什么意思?
我涨红着脸,打落他擦拭我眼泪的手,怒道:“谁稀罕骗你!我胆子那么小,刚刚那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