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妄是被身周的氤氲之气暖醒,挣扎着睁开眼,满目所视便是漆黑粘稠的ye体。
室内仅一榻一柜一桌,四条长木板占了桌子四边,自己被浸于倒满黑稠浴水的木桶之中,屋内简陋空荡并无他人。
叶妄用尽力气攥紧十指,可浸在那黑稠浴水中的身体毫无知觉,仿佛四肢尽断,又试着运起内功冲击xue道,初时丹田之中一片虚荡,又行了半个周天的心法,内力从丹田起,仿佛喷涌而出的火山熔岩瞬间烧碾过他全身的经脉,青年毫无准备,一口血水喷涌而出,他皱紧了眉,眼中一片窒戾。
顾怀兮推门而入,浴ye蒸起的雾气氤氲随着他进屋刮入的风雪吹散开来。
他淡淡地向青年方向瞟了一眼,那人如瓷偶般静静坐着,冷气夹杂着雪片吹开他的额发,可能是突然闯入的寒冷,惹得那人不自觉的蹙眉。
顾怀兮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关合门扉,仿佛没有看到他唇边的鲜血,神色漠然冷清。
神志清醒,理智回笼。
从顾怀兮进门开始,叶妄便警惕着他的一举一动。面上虽挂着温和的浅笑,然实则心中警惕万分。如今自己内力尽失,经脉寸断,筋骨皆伤。犹如俎上鱼rou,这道士若是突下杀手吾命休矣。
可那道士进了屋只自顾自地换了下被雪水浸shi了的鞋袜,除了最初的一瞥,并不理会于他。
门扉未曾关严,被风刮开,风刀雪刃夹杂而进,叶妄全身一颤,风雪割过露在水面的皮肤,霎时冰寒入骨。
呵。叶妄垂下眼睑,扯起唇角自嘲一笑,自不量力。如今这般,想要我这条命,莫说动手,只需往那风雪中一扔,二日再起便是一具冰尸,又何必人家劳心劳力为他救治。
顾怀兮瞥见他嘲冷地笑意,不自觉地微微蹙眉。
脑中不自觉得勾勒起他昏睡时的画面:
肤薄如玉,眉如远山,睫翼纤长,将他泡入浴水中时,那般乖顺得靠在浴桶边,玄色的粘稠水渍顺着他肌肤滑下
顾怀兮敛下眼睑,想到了画本中的狐狸Jing怪。
若这人是妖,倒是倒霉,落到自己这个道士手中。
他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幼年时曾在西湖边儿上见过的世家小公子。和这人身上有种相同的气息——是养尊处优,被人众星捧月养出的矜傲。
记忆中那个nai娃娃穿着一袭镶金边的白色锻袍,年岁不大却曾煞有介事的端着茶杯品茗,像个大人般总是冷着一张脸,可不如这人这般时常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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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幼时常常想起那个小公子,大了反而想的少了,却不知为何今天又突然忆起。
若不是四肢虚软,叶妄真的很想揉揉自己的眉心,这道士从进屋起便一直有意无意地瞥视自己,初时眉目深邃空洞,逐渐又变得追忆怀念,最后定格在温柔如水上,,
叶妄不自觉的挑眉,初以为这道士是被自己皮囊迷了眼,如今看来,倒像是透过我看到了谁。
顾怀兮余光瞥见青年回望过来,瞬间冷了脸收敛自己发散的情绪,看着这人因为寒冷条件反射般紧绷起的皮肤肌rou,立刻去严丝合缝的将门拴严。
叶妄习惯性得扯起笑容,心下觉得有趣,挑起唇角抿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看道士偷瞄自己,故意缓慢缠软地用舌尖舔过下唇。他低沉着声音,像是夏夜湖畔的风:“此番在下能捡回这条命,真是多亏了道长。”
顾怀兮握住门扉的手一紧,耳畔仿佛忆起了那热气拂过。
他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窗外日头正中,却又下起了雪,把天色压得Yin沉。
两人此后谁也未曾说话,落了一室寂静。
叶妄浸在稠黑的药ye中,最初的气血双虚可感受到的缓和颇多,倒也不急让那道士给自己解开封住的xue道,只眯着眸靠在浴桶边,慵懒惬意得如同逗鸟听曲儿的公子哥,享受着汤水氤氲。
房间狭小,叶妄浸的浴桶就占了房间绝大多数空着的地方。
顾怀兮坐在桌边执笔抄经,桌上笔墨纸砚齐全,一盏油灯未明,一些抄写好了的经卷整齐的放在一边,正在书写的宣上一手行草行云流水,秾纤间出,离方遁圆,好是洒脱。
叶妄凤眸半合未合,在他执起宣纸时撇到了两眼,由衷赞道:“道长好字,早闻纯阳宫弟子皆善笔墨之间的学问,尤其字画乃是一绝,如今一见,可见传言不虚。”
那道长微微抿起嘴唇,扫了他一眼,淡冷的眸子里似乎有些什么,但他看不出。
叶妄自讨了个没趣。
约莫一盏茶过,最后一页道经也抄写完,顾怀兮又开始忙活起来。
青年看着他弄出三四个火盆放在屋里,没多久屋里便如初春般温暖干燥,然后他把一条洁净的毯子铺开在床上,朝叶妄走来。
顾怀兮挽起袖子,走到浴桶边,把药水中的男子捞了出来。
分毫不差地“捞”。
叶妄惊愕地睁大眼睛,看着自己被他架住腋下,从药浴中提出来,又放到一旁小一号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