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将将用了午餐,顾怀兮收拾碗筷的动作一顿,他听见门外有踏雪之声。
步声稳健低沉,声音未加掩饰却几乎难觉,可见来人内力深厚。
那人正向他们住的房屋走来。
顾怀兮看了眼一旁坐在床边毫无察觉,翻看着自己经书的青年,净了手等候来人。
是来接他回去的吧。
顾怀兮手刚擦净,就响起了叩门声。
三声,短促均匀,知礼自持。
顾怀兮去开了门。
门外公子面容带笑,温和有礼地拱手一礼,衣着虽素净却Jing细非常,一笑一礼仿若度量好的般温文尔雅,翩然柔润。
他开口,声音和他人一般温润:“冒昧来访还请道长见谅,鄙人朔青,来自江南藏剑。几日前庄内一弟子失踪在纯阳山域,吾等沿途寻来,见此处有人所居,顾来一探。不知道长是否见过一个一身金色衣袍的男子?”
“朔公子!我是妄十,我在这!”屋内传来叶妄惊喜的声音,他急忙凑到门边挤开顾怀兮窜到朔青身边,像极了迷路茫然的孩子寻到了家人。
顾怀兮见他看到来人,如孩子般的惊喜和全然放松的姿态,不知为何心里仿佛被小刺扎了一下,不甚疼,却酸涩得很。他让了让身,做了个手势请人进屋。
朔青面上依旧噙着浅笑,却被眼前矫揉造作的叶妄激得汗毛直立。
妄十这名字当真不走心。
叶妄皮相极美,故意扮起稚嫩活泼也像十六七岁孩童那般天真纯良,今日的朔青又是沉着稳健的打扮,这么一站倒真关系亲密了十成十。
叶妄紧张的抓着他袖子,从背后看来瘦弱单薄的身体仿佛依恋贴在了朔青身边,全然的依赖姿态。
顾怀兮不自觉的攥紧了收在袖中的手,转身进屋。
他不知的是,两人不同于身体的亲近,对视的眼中暗chao汹涌,一人挑眉嫌弃一人蹙眉警告,相互鄙夷。
顾怀兮拿出茶杯沏茶,茶香冷冽翠寒,朔青嗜茶,本想接了叶妄便走,却闻着这茶香直直拉人进了屋,关了一室冬寒在外。
三人落座,道长斟茶。
叶妄看着顾怀兮的动作,又觊了眼他的面色,疏离却客气,如茶一般冷冽。
朔青道了声谢,端起茶杯,观色茶汤嫩翠明亮,嗅气茶香清新微寒,浅抿一口,不同于闻起来的寒气,茶汤喝起来清醇淡雅,回甘无穷。
“好茶。”
顾怀兮轻轻颔首,不知是在赞同还是致谢。
朔青风雅,善曲惜茶,遇见此等难得一见的茶种,喜形于色:“冒昧询问道长,此等好茶名何?”
“纯阳雪顶。”①
“竟然是纯阳所产?”
“是。”
朔青淡笑又品了一口,“纯阳钟灵毓秀,道法深厚,怪不得能育出此等好茶。”
顾怀兮垂下眼睑,眼底泛起一抹极为浅淡的厌恶,却被他瞬时掩去,顿了道:“朔公子是来接妄十回去。”
这是纯粹的陈述。
朔青未曾忽略他掩饰的那抹几乎深入骨髓的厌恶,自然也不会认为那刻骨铭心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厌弃感情是会针对自己,只装作未发觉般,温和带笑地点点头,“是,这段时日多谢道长照顾。”
看来顾怀兮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厌恶纯阳。
顾怀兮不喜欢他提起那人的语气,字里行间皆是他与妄十的亲厚,淡淡道:“他内力全失,筋骨皆断。”
朔青装作初次听说一般,握着茗杯的手仿佛没有控制住力道,碎了一手粗瓷。他恍然松了手,常带的笑容微僵,看了眼一旁垂着眉眼面色惨白的叶妄,心中却叶妄犹如小白兔般的演技只想鼓掌惊叹。
“公子!”叶妄看到慌张的拉住他的手,翻来覆去仔细查看有否划伤,又接过朔青掏出的绢锦为他擦干手上水渍。
朔青歉意地对道长笑笑,而神情恍然,似是还无法从那噩耗中回过神,“抱歉。”他说道,注意力却全然不在顾怀兮身上。
他仿佛在抚摸什么易碎的瓷器般,轻轻把手放在了叶妄额头上,眼中满是怜惜:“妄十你这是”
顾怀兮将手垂入桌下,移开了视线。
“妄十惭愧,曾听闻金灵莲喜寒冷幽暗的环境,寻物时见一洞xue中金光熠熠,以为是难得一见的金灵莲,却没曾想进去不久就中了暗器,退路全封不得返回,只拼死而出,才弄成了这幅样子。”他面色凄悲,但仍然恭谨,扯着惨淡的笑容,仿佛幼狐一般,弱小稚嫩却美丽惑人。
几天来顾怀兮只觉得他是美的,时不时狡黠有趣,突然看到他这幅神情,心中仿佛被什么溺住,酸涩得很。
他想起那人落魄皆难掩的尊贵,时不时冒出的狡黠总不该是这幅小心翼翼的样子。
天之骄子一朝跌入泥潭,自然是难以承受的。
对面的青衣男子长叹一口气,从额发抚到他背后,“也不怪你,若是寻得回传说中价值千金的金灵莲,莫说内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