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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月上中天。
席上宴饮正酣,大殿之上,金纹黑衣的年轻君主正透过舞女飘摇妩媚的裙摆审视殿下百官,看他们或饮酒乐甚,或盯着侍酒婢女纤细柔软的腰肢,忍不住举起酒杯,遮住了唇畔寒凉的冷笑。
丝竹靡靡间歇,一曲终了,舞姬们整齐行礼之后依次退去,殿下一角却忽然站了起来一个人,走到正中间,朝着帝王拱手跪拜。
“陛下,我们南疆此次既为求和而来,也未陛下准备了大礼,想来陛下一定喜欢。”
他Cao着一口奇怪的口音,穿着也不像是中原人士,棕色短打鹿皮靴,夜里寒凉,他袒露着胳膊和大腿,就连大腹便便的肚子也露在外头,仿佛感受不到寒冷似的,却在高座之上的人的威仪审视之下,额上沁出冷汗来。
“一定喜欢,好大的口气。”安静下来的场合里,喜怒无常的君主不含感情的声音格外的明晰,幸而他似乎并没有故意为难的意思,雨过天青色的玉杯杯底与青玉案相触,发出轻轻的”砰“的一声,”既如此,便呈上来吧。“
南疆使臣暗自舒了一口气,然后轻轻拍了拍手。
仿佛是个信号似的,大殿之内忽然响起悦耳的银铃声,那声音袅袅娜娜,仿佛青烟般于四面八方婆娑而起,一时竟分不清从何处传来。
随后,居然从空中飘起了花瓣雨,紫的粉的红的的花瓣旋转飘落,空气里也弥漫出一股子幽幽的暗香
香味才起,一直陪侍在君主身边的宦臣便眉目一凛,上前几步凑到君主身边,却被卫端则摇摇手斥退了。
那花瓣在地上越累越多,由着莫名的风带着飞舞,竟然仿佛有意识的按照各自的颜色排起了队,互相交织着在地上铺叠,像是有谁以鬼神莫测的手段,在众目睽睽之下编织了一条彩色地毯似的。
铃声越响越急,越响越急,听得叫人烦躁不安,等那些情绪累积到极点的时候,铃声乍停。
叫人难耐的安静里,突兀的出现一线渺茫的笛音。
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断断续续,如泣如诉,幽幽的在众人耳边徘徊。
南疆幻术,倒是好手段。
卫端则了然的挑了挑眉,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
那轻轻的铃音又响起来了。
只是这次,它却终于有了具体的方向,来自于美人茭白的踝间。
倒是有那么点有趣。卫端则想着,面上冷冷淡淡的将身体后仰,靠在铺着柔软引枕的椅背上。
从门口步步生莲走进来的美人穿着极具异域风情的纱衣,深紫与墨黑相接,显得神秘而深沉,殿下云鬓高耸赤着双足的女人带着银色的面具,露出来的嘴唇艳红刺眼,勾着一模意味不明的弧度。
她身上有种难以描述的香味,像是月下鲛人沙哑的yin唱,勾住人的思绪。她抬手,腰肢深深的弯了下去,然后猛的开始旋转起舞。
无需伴奏的笙歌,她脚踝上银铃乱响,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妙的韵律,红唇启张,发出一段从未听过的旋律。
馥郁的香气愈发浓烈,像是皮毛华美的魇兽,面色狰狞的将人拖进一场迷梦里。
一舞终了,她在近侍警惕的目光里,温驯跪伏在帝王腿边,惹人怜爱的抬起半张脸。
卫端则饶有兴趣的伸手抓住她的下巴仔细看了看,然后摘了她脸上的面具。
“果然是个美人。”卫端则轻轻笑了笑,手上把玩着那小小的一片面具,仿佛比起美人,他对面具的兴趣更浓烈些。
“陛下,这是我南疆的风月圣女,我国愿将圣女献与陛下,只愿结两国秦晋之好,共守太平盛世。”那使臣跪在殿中央,似乎笃定了卫端则被美色所惑,神色间颇有几分倨傲。
卫端则抬眼,他凤眸凌厉,眼底带了些笑意,在烛火通明之下显得波光璀璨,竟然叫伏在膝上的风月看呆了去,趴在他怀里直愣愣的盯着他,不知作何反应。
下一瞬,便被毫不怜惜的推了出去。
“风月圣女天姿国色,朕甚喜爱,便封做美人,赐居——”卫端则顿了顿,“永暮宫。”
“陛下!”南疆使臣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卫帝后宫算得上繁荣昌盛,大部分都是朝中重臣的女儿,位分自然是高的,只是大多是昭仪婕妤,低一些的容华美人寥寥无几。位分最高的,便是世家的女儿德音夫人。
南疆不敢觊觎空缺的王后之位,却本以为夫人的位分是少不了的,哪里会想到,卫端则竟只给了个最低的美人位分。
美人美人,说起来,与宫女又有何区别?
卫端则漫不经心朝使臣投过去一瞥,他容貌俊美到近乎锋锐,恰似雪亮刀锋一样的凛冽寒冷,这样一个淡淡的眼神也带着天子不可直视的威仪。
沐浴在他看蝼蚁一般的眼神里,南疆使臣嘴角无谓的开合几次,最终不甘心的跪下谢恩。
只那南疆圣女风月,被推开之后便一直跪在地上,伏下腰肢,不曾对殿中的暗chao涌动投以半点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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