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北方小镇的市集上。一个头戴斗笠的黑袍男子挨个摊位间游走,每次都与摊主交谈寥寥数语便离开。
“大娘,向您打听个人。”
“啊?什么?”身材矮胖的妇人举着把四方的剁骨刀,手起刀落哐当一声将案上的排骨一份两半。妇人没听清那男子的话,大嗓门吆喝一声。
那男子便又将话重复一遍。“是一个大约这么高的男子,可能穿着白色衣服,拿一把银色的剑,长得很漂亮”
那妇人听得一半,便撇撇嘴。“哩晓不晓得额们这是什么地方哟,腊里来得漂亮小生舍嘚到这巴掌大嘚鬼地方啦。”
话音未落,旁边一家卖蔬菜的高瘦妇人又接了话茬。“他嗦嘞莫不是溜村嘞那个庸大夫哦?长嘞白白净净,不像是山野里边的人。”
“溜村?”黑衣男子捕捉到这个地名。
“柳村,容大夫。”那妇人费劲板正舌头,又重复一遍。“哩若是要去呢,顺着东头这条路一直走,莫得停,顺着石桥过河去,就能看到咯大夫住在南头山里边,你去问问就知道啦。”妇人边说着边手脚麻利把客人买的蔬菜包起来。“额老爹的腿就是他给治好的,可灵了”
男子问准了位置,道了谢后便走开,混在人堆里眨眼就没了影子。摊上的妇人们揉揉眼睛,道几声怪哉,随后便各自忙生意去了。
几息之后,方才的黑衣男子便踏在石桥的一端,看着不远处一张经了日晒雨淋,腐坏了大半的木头牌子,正中间端端正正嵌着“柳村”二字。那人抬手轻轻压在胸前,布料下隐隐勾出一个长命锁的形状。
容承在村头拉住一位晒太阳的大爷询问“容大夫”的住处,大爷一身酒气似是喝了不少,说话有些磕磕绊绊。容承正打算换个人问,大爷大掌一挥。“我带你去。”
大爷带着容承循一条小路上山,七拐八拐便见着一间茅屋。及到跟前,容承忽然住了脚步,平白生出一股近乡情怯之感,他张了张口,还未说出话来,大爷却已经吆着嗓子敲响了门。“容大夫!大夫,有人找。”
那小门吱呀一声自己打开,大爷稍稍向里面探个头,声音比之前放低不少。“大夫,有人找您。”
“病人多少岁数,什么症状?”屋内一道极为温润的声音传来,随后便是一阵窸窣,似是在收拾药箱。
“没没没,没人病了,刚才一个脸生的小伙子说要找您,就在诶,人呢?”大爷边说着,一扭头身后连个鬼影都没有。“这这这刚才还在这儿的”
“老伯,您是不是喝醉了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哦,哦好。”大爷迷迷糊糊应了,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嘴里咬字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待人走远了,那半开的小门里走出一人,一席白衣不染纤尘,墨发随意挽在头顶,身上染着药材的清苦气息。
容清和站在门口四下张望一番,确实没看见什么人影,转身带上门回了房间。
容承付在树上,自交错枝叉间窥见那抹白衣时,两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硬生生被憋回嗓子里,不上不下地吊着。直到容清和回屋,容承才不落一点声息地跳下来,步履匆匆回了柳村。
在这小村庄里转悠大半圈,总算才找到一个客栈,大门大剌剌地敞着,四周墙壁边角熏得黑乎乎一溜,三张写得歪歪扭扭的菜牌钉在墙上,走进了也看不出写得是什么字。许是听到有人进店的声音,一个包着三角头巾的脑袋从柜台后边探出来,挤出一张满是皱褶的笑。
“这位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住店。要店里最好的房间,晚些时候送些沐浴用的热水上去。”容承说着,往柜台上放了两块碎银。
“得嘞,您这边请。”
直到那人从柜台后翻出来,容承才看见那人方才忙得东西——一个修了一半的木犁。
掌柜的可真是多才多艺。
进了房,容承先倒在床上喘出口气。悬了三年的一颗心,如今可算是落回来了。容承探进衣襟,捏着那颗长命锁轻轻摩挲着。
等伙计把热水送上来,容承清清爽爽地泡了个澡。虽说修道之人周身向来不染俗尘,但若不梳洗一番,总也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容承将身子擦干,这才打开那只随了自己三年的包裹。里面一套白衣,一张令牌,一只木匣,不多不少。容承拿出那套白衣,极为怀念地摸了摸熟悉的料子。先前穿的那件在路上折腾来折腾去,没过几个月就不成样子,后来就买了身结实耐脏的衣裳换着。而这一套,容承留着一直都没舍得穿,如今总算是可以穿上的时候了。
容承换了衣服,将头发用丝带束起,看着镜中梳洗整齐的自己,比之前似是清减一些,皮肤也晒黑不少,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却似是丝毫未受这一路风霜的催折,澄练如故。
他顺着原路寻回那茅屋,已是掌灯时分,屋内恍惚烛光将一个清瘦的剪影映在窗纸上,许是烛光不稳的缘故,容承看着那道影子,单薄得让人心疼。他终是没感敲门,顺着一扇没关严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