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嬴是个面目清秀的美人,她脸色苍白,身形瘦弱,半倚在铺了皮毛的座椅上,双目盈盈含水,看着地上跪着的一个人。
竺跪在地上,紧张之下,习惯性地想咬自己的指甲,手抬起来,又想起正被母亲看着,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怀嬴安安静静,不言不语,竺却知道母亲非常生气。因为她越是暴怒,外表越是平静。
“没用的东西。”
怀嬴说了一句,声音娇柔,听起来好像还在撒娇,嬴竺却连忙伏跪到地上,说:“母亲,我错了、我错了”
“错哪儿了?”怀嬴冷冷地问。
“我、我我不该失手我不该分心总之千错万错”
对于这个女儿的不争气,怀嬴已是早有知晓。一方面她并不想管,因为族中无需两个出色的女继承人;另一方面,也许是这孩子身上另一半血统的缘故吧懒惰、自卑、嫉妒而又懦弱,怀嬴一清二楚。“行了”她挥挥手,重复的言辞甚至已经不想听了,直接打断。怀嬴想了一下,说:“就罚你去岛外”
怀嬴尚未说完,嬴笙走了进来,行礼:“母亲。”
看到嬴笙,怀嬴脸色好了些,拍拍身边的座椅,说:“笙儿,上来坐吧。”
嬴笙走到母亲身边,却未坐下,看着嬴竺,脸色亦是不好。
“今日不过是让你捧着礼器在旁陪祭,这都能失手掉落,你还能做好什么事情?”嬴笙开口指责。
嬴竺说:“我、我站了一早上手也酸了人又多、一直挤我”
“那我是不是该给你安排个位置,让你歇息啊?”嬴笙语气严厉,“我和各位族中长者,是不是还应来服侍服侍你?”要说累,嬴笙主持了一整场祭祀,全神贯注、殚Jing竭虑,比嬴竺累多了,但她也未曾抱怨。
“我不是这个意思”
“让你强健体魄不做,让你修行灵术也敷衍如今文不成武不就,你说,我可有说错一点儿?”嬴笙批评完,又对怀嬴说:“母亲,嬴竺的事,您就不必Cao心后山还有着五百株刚砍下的竹段,需要人劈开,嬴竺体力太差,不如就罚她去做好了。”
“什么!?”嬴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嬴笙,你是不是故意整我!?”
五百根竹子,那可一直都是由奴隶来做的苦差事,可不是嬴竺这样四体不勤的贵族接触过的,虽然她向来不受待见,可顶着族长之女的名头,也一直是好吃好喝地养大的。
听到这话,怀嬴刚回暖片刻的脸色,又复寒冰,她冷冷地看了嬴竺一眼,直到她把所有剩下的话都咽回去。怀嬴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竺,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母亲”
“就按笙的意思办!你若有半分偷懒可别想像这次这么好过了!”怀嬴严厉道。
见惹怒了母亲,嬴竺知此事再无回转之地,只得磕头认错,忍不住,还是偷偷摸摸地瞪了笙一眼,笙只当作没看见。
回到自己的住所,笙疲惫地躺在床上,无人知晓今日祭典之上她的恐慌自从圣树的意识陷入沉睡后,嬴族就一直在苦苦寻求再度与神加强联系的方式否则,也不会选择祭祀山神而非赢族更为崇拜的圣树然而,最后还是得献上作为祭品的人牲,才得以见证圣光。
在下令将祭品推下山崖那时,笙的手也在发抖,祭祀的困难在加大,这是以往未有的事情难道,赢族已为天神所抛弃
虽然身体疲累,然而心中忧虑,以至于笙一直无法入睡。而另一轻巧的身子,则悄悄地打开了窗户,毫无声息地摸了进来,爬到笙的床上。
“笙。”
鸠一碰到笙的身体,她就醒了。睁开眼睛,嬴笙看见一个头上扎着深色布条、眼角绘着刺青的年轻男子,她轻笑道:“鸠,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笙的同母兄弟,鸠。
鸠躺在床上,手臂大大地张开,让笙枕在他宽厚的手臂肌rou上。一把巨大的青铜戈,就随意放在床边。他的肩头,还遗留着着上午圣火灼伤的痕迹,他正是那个族中最勇敢的战士,越过了其他想要争夺圣火的竞争者,从祭司嬴笙的手中接过了太阳的神力。
“事情都做完了,自然回来了。”鸠说。
笙抚摸着鸠那还未愈合的伤口,作为战士头领的鸠既要负责战士训练、对外征战,近日,又多了一项工作,负责组织男人开垦田地、畜养禽畜,晒黑了不少,肌rou也更加紧实了。
“我是不是让你太累了?怪我”笙心疼地说,抚摸着鸠的身体,好像消瘦了。嬴笙叹道:“若不是部落附近的果实和野兽已逐年减少,开辟新的狩猎领地又太过危险,我们何必出此下策要不,我让雀去帮你吧?”
“你是不信我吗?”鸠直起身来,看着笙,“还是又有人说了什么?今日祭典之上,山神不是已答应护佑我赢族来年丰饶?”
“我如何不信你!”笙也急了,她看着鸠,目光灼灼,“你我之间,难道还存在分别吗?”
一口气泄掉了,鸠低下肩头,任由笙抚摸着他的胸膛,说:“是我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