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糟糕的一天。
他捂着自己的嘴缩在黑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遮掩物外枪声、咒骂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参差交错。
他们什么也做不了,他们只是医疗人员,连护卫队都无法阻止的海盗,他们难道要对准海盗的枪口、光刀冲上去送死吗?
不,他要活着,他要回到帝国首都,回到他的爱人身边。
巨大的爆炸声仿佛近在咫尺地炸响,猛烈的晃动把他从藏身的角落里狠狠地甩出去,重物堆叠在他身上。
他痛苦地发出呻yin,死亡的恐惧牢牢抓住他的心跳——他不是被海盗杀死,而会被直接内脏破裂死亡——视界逐渐被黑色充斥。
一双手撑起压在他身上的重物,将他从死亡的重压下解放出来。他抬头,对上一双血色的眼睛,他的神经崩断似地崩溃得呕了出来,拎着他的海盗似笑非笑地把他扛在肩上。
耳边是嘈杂混乱的笑声、起哄声、嘲笑声。
他觉得,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了。
然后他活下来了,更糟的事情接踵而至。
“尼修斯派特().”医疗室的医生呼唤缩在角落Yin影里的人,“尼修斯()医生在走廊等你。”
尼修斯派特站起身,借助手臂上组装的延伸义肢带动腿下的轮子滚动颇为不愿地往外走,小心避开来去匆匆的医疗人员,他们对于行动奇特的尼修斯派特也似乎习以为常。
他看见在走廊转角等待他的医生:尼修斯今天将红色长发挽起,医疗人员标配的白色制服撸起袖子,过分干净的着装让他与周围不甚明亮的环境格格不入——他像是幽暗的一盏灯。
派特一边喉咙发出古怪的咕噜声一边走近他的“主人”。
尼修斯漂亮的蓝眼睛瞥过体型比他大一圈的派特,温柔地伸手抚过派特的下巴说:“你来得晚了些”
尼修斯医生将另一手提着的工具箱挂在他特地安装在派特脊椎上上翘的尾刺,派特压下tun部努力保持平衡,安静地跟在医生身后,沿着似乎漫长到可怕的舰船长廊。
派特也许曾经有其他的名字,但是他已经快不记得了,船上的人都叫他尼修斯派特(),他的主人叫他派特(),那他也可能没有其他的名字
事实上,他仅剩的记忆充斥着医疗室惨白墙漆的空虚和萦绕不消的恐惧:针头恐惧、锐器恐惧等等。
但是既然他被安置在医疗室,他不得不在他的恐惧上小心翼翼地行走。他痛恨自己的恐惧,却又恐惧反抗的可怕后果。
他曾经反抗过?
他不大记得了。
回忆的碎片画面是几乎溢出视野的刺眼白光和触感上的麻木疼痛:他被固定在手术台上,被刺眼的白光笼罩,少量的麻醉剂下他的小腿被齐整切下,然后他的脊椎被切开换成合金,那时他的大脑就像被搅烂的果rou,混混沌沌下他有理由相信他把能吐的都吐了,丑态百出——不过还能比现在更加卑下吗?
派特慢吞吞地移动着他的四肢爬行着,他组装上的义肢并不适合直立行走,或者改装他的医生从未想他再恢复人类的常态,毕竟是同一个医生切了他腿。
他们一前一后地沉默着走过了四条走廊,路过的船员向尼修斯医生致以恭敬的问候,对他身后的派特视而不见。
“派特,你这样的速度要走到什么时候?”尼修斯医生轻轻蹭了派特的轮子,派特惊疑地躲开贴在墙边,挂在尾刺上的医疗工具箱被甩下,医生似乎在意料之中地拎住医疗箱。
医生浅淡的笑容让工具人派特不寒而栗,他将只能用作行走和简单钳物的手交叠保护在脸前,下肢行走的轮子不自觉地打滑。
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打颤发抖,因为恐惧和隐隐地对即时的恐惧的期待——如果他猜想的恐惧没有确实地出现,他会对未知产生更大的恐惧,恐惧叠加恐惧,他感到窒息的死亡,而他只能讨求对方所剩无几的怜悯,因为尼修斯至少是个医生。
他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被切下替换了。
派特如同遇到危险的幼兽般低低嘶吼,在尼修斯医生不悦的皱眉下缩成一团。
尼修斯医生抓住派特脖颈上的限制圈往前拖拽,派特的钳手无力地抓挠着地面,而后他逐渐平静下来,垂首紧跟着医生的步伐。
这大像是尼修斯医生展示他危险性的一种方式——他们可是在一艘海盗船上,人心各异。
或者说尼修斯对于冠以海盗之名的人完全没有安全感。
那个被海盗头子救起的医疗人员同他的伙伴一齐被带上了海盗的飞船。
那个可怜的医疗人员因为日夜担惊受怕、焦虑恐慌而消瘦孱弱,拿着医疗工具的手都不住地颤抖,宛如一只被吓破胆的兔子,一道影子就足以让他惊疑不定,失眠三日。
海盗们在背后嘲笑那个胆小如鼠的医疗人员,却在海盗头子面色不悦地进入船上酒馆时默默无言,用眼神和手势交流:“老大又被那个“小兔子”气到了。”“不是说他手不好使了吗,怎么老大还去找他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