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原稿里是没有“华容道”这个故事的。在许涿州还小,还热爱并且擅于读书的时候,他是一个三国迷。他爸爸偶尔回家,发现他喜欢看这些书籍,就叫警卫员找来几本大学里典藏的宋制拓印版本的《三国志》和《裴松之注三国志》给他看。许涿州小的时候,文曲星和小霸王游戏机刚刚兴起,他最爱玩的游戏就是华容道,对这个故事烂熟于心。谁能想到他这样在大学什么都学不会转了三个专业拖了五年才毕业的男人,在小学时期,是个不看提示能给别人讲三天三夜完整三国演义的小孩呢。他翻来翻去,也没找到“曹Cao抚掌大笑”那一段,又打开《注三国志》,才知道原来原史上是没有记载这一段,全靠后人补全的。
始终将曹Cao华容道三声大笑作为人生基准的小学生许保定,在那个寒假的下午首次感到了人生遭遇背叛的滋味。当然,随着时间推移,许涿州逐渐明白人生里会对他当头痛击的何止那个下午,还有许多许多个下午,比如大一结课拿到成绩单发现一学期的课都选错了的下午,比如在纽约度假前女友去洗澡他拿起手机发现她出轨给了个小网红的下午,比如,随便出去逛个街就偶遇他爸爸养得惊天动地的男婊子的下午。
许涿州开着一部新跑车从改装厂出来,电镀银色的车子让他跟个下凡捉拿孙悟空的天兵天将似的,只不过骑的是一匹现代化机械战马。他在北京炎炎夏日的干燥空气里将空调开的极大,吹风口对着他的右手猛吹,强劲地喷着白气,把他满手的戒指吹成了一个个的冰刀。红灯,他在路口停下把空调开高两度,搓着右手上的戒指们试图给它们回回温,别像是刚从死人身上拔下来。这个红灯好长,许涿州抬头看看手机,忽然马悦乐来了一条微信,说是下午要去谁谁谁画廊帮忙,不能和他出来吃饭做做爱了。
“嘿,不早说。”许涿州这下发愁了,早早从公司出来就为了陪她喝茶吃饭,推了几个网红攒局的邀约就为了陪自己正经女朋友做爱,怎么还给放了鸽子。许涿州在嘴里“咕咕咕”了几声,点开腊肠的微信说,下午干嘛,出来玩呗。腊肠回得倒快:兄,下午我公司忙啊,你能帮兄弟去取块手表吗?许涿州看看前头的路,心说右拐就能往朝阳去,反正没事,于是回复:“行啊,在哪。”
“的积家,取完您喝个茶等我呗,晚上一起在那寻摸点东西吃。”腊肠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好像在开会,许涿州听了几遍才听清楚,正巧变灯了,他变个道往朝阳去,说:“买积家干嘛,你有病啊。”腊肠过了一会才回复:他们经理从欧洲弄来几块满钻的,我看一个还不错,也不贵,就买了。许涿州听得乐:“不贵,傻逼信你。”
他还没说完,腊肠就打电话来了,许涿州接通:“啊?”
“哎,我忽然想起来,”腊肠在那头一边喝水一边说,“乐乐不是要过生日了吗,上次那经理发我的几个女表,我看有一个不错,正好你帮我买了送她。”
“你女朋友我女朋友,”许涿州刚调侃了一句,忽然想起来前天马悦乐说的几句话,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你叔那节能路灯的项目,马叔叔还没给批呢?”电话那头一顿沉寂,许涿州也不催,也不挂,就那么听着。腊肠好像又灌了口水,回:“是啊,不知道怎么回事,上个月你还没回来的时候,我陪着吃过饭,马叔那意思我觉得没问题了。谁知道过了三五天,我叔那边说,他们又接触别的公司了。”他一焦虑,嘴巴就发出啧啧的声儿,听得许涿州心烦。开上建国门内大街,许涿州的油门就轰起来了,腊肠还在那絮叨他叔叔的项目,他只好安慰道:“马悦乐也没提有问题,估计就是走流程呢,别急。马叔不会诓你们的。”“那我也知道,”腊肠说,“合同不发过来,怕节外生枝呗。哎,还是你舒服,弄个小公司自己办办,想上就上,老适意。”他最后不lun不类跟了一句带着北京味儿的上海话,逗的许涿州终于真笑了:“行了,上班儿去吧你,晚上见。”
“哦了,我马上把女表的照片发给你,钱我等会就让秘书打。”
“不急,你忙去吧。”
许涿州在街边停了车,也不怕有人敢刮他新上的色,甩着钥匙往商场走。他来的少,看了几眼指示牌才找到,他走进店里,一个店员迎上来问:“先生想看点什么?”他很少在北京买东西不被人直呼其姓,居然无聊地感到新奇,许涿州忽然起了玩心,说白了就是神经病,想体验一下真实的购物:“我给我女朋友想看块表,当生日礼物。”他握着车钥匙塞进口袋里,店员说:“那您跟我来,这边几款女表是最近从欧洲过来的,年轻女士都挺喜欢的。”许涿州傻了吧唧地跟过去,趴在玻璃上看,放眼望去连块五十万以上的都没有,他差点喷笑出来,不过猛地憋住,抬起头来说:“这些都太素净了,我女朋友喜欢都是钻的。”他明显地看到店员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谨慎地问:“您的预算是多少?”
“不逗你了,”许涿州莫名地感到心情大好,原来正常的购物就是这样,是要被人打量穿着的,他说,“我是来帮陈斯霁取手表的,顺便要拿另一块。”他还没说完整句话,站在不远处的经理听到名字就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