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歪斜的院门,走入荒芜的小院,冷风瑟瑟,吹动着山林呼啸作响,一阵又是一阵。
穿过小径,推开正屋的大门,灰尘扑了满面,在日光照射下,宛如进入了光点交织着的世界。
阔别许久,这里的一切都已陈旧,居住在附近的夷人定期来照看房屋,不使其坍塌,但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了,师父的书籍胡乱垒在桌子上,积了厚厚的尘土,屋门两侧的花早已干枯死去,没有一个人会知道这座院子是否会迎来归途的旅人,更不知道何时会迎来。
泪水穿过满是脏污的脸庞,琏意热泪盈眶,回来了,他终于回到阔别许久地家乡了!
“我回家了!这便是我的家!”他笑着对跟随在其后的袁二说,对方不由晃了晃神,他已经许久未见琏意这般笑过了。
袁二也忍不住笑了,心里如同卸了块大石,总算不那么沉甸甸地压着他了。
张润生再怎么瞧不惯琏意,终究还是将一切做得妥妥当当的,先是派亲信一路守护,借着替族老们问安的名头,将他们远远送了出去,期间历经多次盘查,还好有惊无险。随后,三人又往偏僻山区方向前行,打了几次回转,还剿灭了两股杀人劫财的土匪,终于步入了一片山谷。
犹入桃花源般,他们从山谷中的一道缝隙不断深入,前行不知几时,突然豁然开朗,已进入到一片不知名的山脉中。又跋山涉水了一天一夜,方来到琏意从小长大的地方。
短暂的激动过后便是冗杂而繁多的收拾,老屋毕竟空置多年,既要检查是否坚固,又要洒扫各处,今日的饭食需要准备,没几日大雪封山,过冬的粮食更要储备,想想便是一阵头疼。
简单地洗了脸,琏意换了件干净的衣衫,准备出门问候居住于此的夷人们。甫一出屋门,便听屋外“哗哗”声不绝于耳,袁大身上的行囊将将放下,便已拿起扫帚扫着满院的落叶,他衣衫褴褛,手脸都是黑的,身形消瘦,竟比之前还瘦了,活像是一个骷髅架子。
琏意见他一步一行更加蹒跚,那条跛了的腿似乎伤得更严重了,思及一路上为防三人出行目标太大,袁大都是一路化装成乞丐跟随他们,穿不暖、吃不饱、连容身都是个问题,心里便不由一酸,可他偏更气袁大这种不顾自己,一心为自己和袁二奉献的虚伪面貌,更不愿意受他的好,也不想理他,一路穿过小径出了院子。
他终究还是回返了过来,指着东厢房说:“以后你就住在那里,先把脸洗洗,弄得我虐待了你似的。”也不管袁大是何反应,径自出了门。
夷人皆是朴素又热情,见琏意回来了,一个个喜不自胜,纷纷将贮存的过冬粮食拿出来招待琏意,琏意回来时,便如同打劫了一番般,包裹里鼓鼓的,里面满是夷人们的馈赠。
还未进屋,便见灶间烟囱大片大片冒着黑烟,正房里也是烟雾缭绕,他吓了一跳,忙丢了褡裢往屋里赶,却见袁二在捅着灶台,又往屋里奔,原来是哥俩儿正通着炕。
见琏意回来了,袁二一脸黑灰将他往外赶:“咳咳这里脏,琏哥儿你不要过来,到别处坐坐。”怎么说都不让他进屋,琏意只得尴尬地在院子里遛弯。
仅这一会儿工夫,院落里有了人气,便不那么死寂了,琏意顺着墙角一间一间看着厢房,在破败里寻找少时的记忆,最后步入了袁大住的房间,徘徊许久,又走了出来。
待拾了一篓柴火顺带捉了只野兔回来,兄弟俩已将炕通得差不多了,袁二裸着上身在院里淋凉水,洗去一身灶灰,袁大则蹲在灶间,呼呼往里面鼓风,他熟练极了,倒像是用自家的灶台一般。
锅里煮着野菜汤,别有一股芳香,琏意拎着野兔,突然想起他曾给自己做的只有自己能吃的野兔汤,手也沉甸甸的,站在灶间门口,也不进去。
苏醒的野兔在手里挣扎着,琏意不得不放下柴火,双手去抓野兔,袁大一抬头,便见野兔与琏意搏斗着,二人的眼光一触便分开了,袁大轻声道:“把它给我吧。”伸出的手却满是脏污,不由抽回手去。
恰好此时袁二沐浴完前来替岗,袁大便挣扎着想要退出,大腿钻心地痛,怎样都站不起来,琏意将野兔往袁二怀里一塞,抓住袁大的手一拉,便将他轻飘飘拉了起来,这样一来,灶灰还是蹭脏了琏意的手指。
“多谢。”琏意面色如常,袁大却羞愧烧灼到了五脏,瞧见琏意、袁二一身干干净净,而他却满身脏污,更觉不能见人,蹒跚着走到院子里打水回屋洗浴。
灶间里突然安静了一下,袁二瞥了一眼东厢那关闭的房门,又看了眼野兔:“我来把它宰了加餐吧。”
野兔灰色的皮毛在眼前扭动着,手指好似还留着袁大冰凉的体温,那双手已不再chaoshi而温热,粗糙得犹如干枯的树枝,琏意突然觉得一阵心烦,一把抓过野兔将其关进了竹笼,以示反对。
见琏意大步走向东厢房,袁二不由叹了口气,自琏意心情变得Yin晴不定后,他也不知如何自处,他对大哥的怨恨早就淡去,却梗着不知如何与袁大交谈,或者说,是袁大封闭了一切与他们交流的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