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榕贞被梦魇住了,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周围白茫茫的一片雾气,挡住了所有去路,他心里惶恐,隐约听见有人呼喊自己,却始终听不真切。时不时,脚边的雾气里就伸出一双白惨惨的手,要将他拉入雾中。邓氏的脸时隐时现,Yin恻恻笑着,哭着,喊着,要他去死,要他偿命来。
“荣正,来爹这里。”
雾气和邓氏的脸倏忽间消失无踪,他似乎又置身于一个庭院中,沈成业站在不远处,朝他招手。
他立刻走了过去,一句“爹”还没喊出口,沈成业手中却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两指来宽一尺多长的竹板,劈头盖脸朝他打过来:“怎的还是这副样子?一点长进都没有?不男不女!快快给我改了!”
沈榕贞低头去看,只见自己又穿上了以前惯常穿的衣裙,十指指尖蔻丹红艳,他捂住脸,跪下哭道:“爹!爹!饶了我罢!我改不过来!”
“那你可还曾记得,你是男子还是女子?”沈成业停了手,吼道。
“我......我......”
沈成业见他满面茫然,又放软了声音,劝道:“你看外面,哪有人跟你一样的?我知是邓氏那毒妇害你如此,你却不能一辈子如此,叫人在背后看笑话。”
“不......不......”
“我沈成业就你一个儿子,荣正,快些改过来,早些成亲,爹才能瞑目。”
“我不娶亲!”沈榕贞突然叫道,可为什么不要娶亲,一时又想不起来了,好像和谁约定过什么,那个隐隐约约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又是谁?
沈成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跟姓聂的小子,不会长久的。”
对,对,聂,聂什么来着,沈榕贞张张嘴,那个名字似乎就在嘴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你也是男子,不能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他很快就腻烦了,再说,你身为男子,去做这种嫁与人为妻的事情,不觉得耻辱吗?”
“我们沈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你还要不要脸了?”
......
在床边守着的聂九眼看着沈榕贞握紧了拳,身体绷得紧紧的,不断有泪水从眼角滑落,喉咙里呜咽着什么,似乎难受到了极点,他忙扑上去,在沈榕贞耳边轻轻呼喊他。沈榕贞只睁开眼片刻,也不知道看清楚聂九没有,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梦好像没有止境,各种场景往复出现,一时是沈成业大声叱骂责打他,一时又是无所不在的邓氏要抓他,沈榕贞不断奔波逃跑,已是累极,所以等到雾气里的邓氏再出现,他连跑也不跑了,任凭邓氏被水泡得惨白的脸出现在眼前,一双冰凉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去死......去死......”
沈榕贞吃力地喘息,闭眼不去看那张泡肿的脸,心里却陡然生出了一股怒火,冲邓氏吼道:“你找我有什么用?又不是我害你,所有事情,都是你自己做的,为何要怪我?”
扼住喉咙的双手略松了些,邓氏仍喋喋不休道:“若不是你又回来,我怎会死的这么惨?还有容清......”
“当初要你嫁给我爹的,是你自己的爹娘,你却什么都怪在我爹头上;你自己听信空林的花言巧语,做下这些事的时候,也从未想过容清;我当你是亲娘一般敬重,你却将我害成如今的模样。现在还要我偿命,有道理吗?”
邓氏猛地松了手,怔怔看着沈榕贞,沈榕贞又哭道:“沈家是被你害成这样的!我恨死你了!你才该死!该死!”
一口气将心中所想说出来,连呼吸都畅快许多,沈榕贞一直以来刻意压抑自己的感受和想法,甚至觉得邓氏之死、沈成业之死,是不是真的都是自己的过错?现在脑子里却一片雪亮了,这件事,原本自己也是受害者的。
邓氏尖啸一声,可怖的脸一点一点散入了雾气里,消失了,沈榕贞模模糊糊听见一句“囡囡”,他擦干眼泪,只当是自己听错了。
脑子清明了,身上也松快不少,一直奔波逃命的疲累也尽皆没了,隐没在雾气里的小道出现在脚下,笔直通向沈成业所在的庭院,沈榕贞喘了口气,爬起身来,跌跌撞撞朝那边走去。
“荣正,来。”沈成业端坐在椅子上,沈榕贞走过去,隔着两步远站定。“你想好了吗,跟爹走吧,你小时候,不总怪爹没空陪你?过来吧,爹可以一直陪着你。”
“爹,我不会去你那边的。九哥还在等我,爹,你若真的疼我,就放我回去吧。”
沈成业眼看着又要大怒,拍着椅子的扶手,叫道:“邓氏那毒妇与我成亲二十年,一样转过身来害我,你们才认识几天?你这副样子,难道不怕人笑话吗!”
“九哥不会骗我!”
“等到他不要你,你该如何!”
“我......我自然可以靠自己生活,当初我一个人在阳安城,也能赚钱养活自己,爹,我知道我是男人,我只是、只是习惯了女子装扮,我改不了,爹,放了我罢。”
沈成业剧烈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