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厚靴踩在雪上吱喳的声音。
来人显然是不想让风即空安眠,一脚便踢开了房门。
冷风立即从门外灌了进来,雕花楠木床边的锦缇被吹得如鼓帆一般,炭炉中恹恹欲灭的火一下子红亮起来,迸出几点火星。
来人走到床前,盯着风即空,呼吸急促,胸膛急剧地起伏。
黑暗中,风即空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是谁,吹进室内的冷风同时带来淡淡萱草的清香,是百里惊鸿的味道。
萱,亦名忘忧,百里惊鸿有那么多的忧伤么?
百里惊鸿坐在床沿,背对风即空,话锋凌厉,“那人是谁!”
“大衍国禁军虎卫统领莫杀人。”
“哈!”百里惊鸿语气刻薄地厉害,“旧情人转眼成生死敌了!怪不得五皇子伤心!”
风即空无奈之极,“你……”
“所以为他流泪?”
这句话声音极低,风即空一惊,他难道也在那竹桥上?
风即空摇头,“你怎么会这样想?”
“哼!还是忘不了么?”
“百里惊鸿,我就是真想怎么样,他也得是个女子啊!”
此言一出,百里惊鸿呆若木鸡。
出了聆风园,伏在竹桥之上,百里惊鸿喃喃低语,忽哭忽笑,状若疯癫。
“得是女子么?……我不是女子……不是女子啊……”
停了几日的大雪忽尔又飘落了,白雪之下,百里惊鸿心痛难抑。
风即空啊风即空,为何你总是这样,一句话便令我欲生不得欲死不能。
大雪又落了一夜。第二日风即空出了园子,便发现整个王府异常慌乱。他逮住一名侍女询问,才知道百里惊鸿病了。
今日风即空本是想让百里惊鸿带他去见皇姐的,虽然有些失望,但于情于理还是要去探望一下。
百里惊鸿的寝居之地虚空室其实离聆风园不远,一径苍竹引路,月洞门额镌刻“风将何处”四字。院中紫石铺地,左右各有一株枝干粗壮的辛夷。当中一个大如水缸的缠枝海棠青瓷瓮,养有数条锦鲤。
虚空室左室是百里惊鸿卧榻所在,门牖紧闭。
风即空站了半日,方有太医从屋里出来,鸾夕公主跟在其后,一见风即空,神情变得冷淡,“殿下来了。”
风即空颇为尴尬,自己此时站在此地,除了拍马献媚不能作他想。
鸾夕冲他点点头,“请跟我进来吧。”
风即空便同鸾夕公主进了里屋,立刻觉得浑身发热,只见屋内架着五六个大炭炉,锦床上百里惊鸿双目紧闭,满面chao红,气息不匀,着实病得不轻。
鸾夕摒去左右,打量了风即空一番,哼了一声,“有什么好的!”
风即空不明白。
鸾夕杏眼含怨,直瞪着风即空,“说起来要感谢五皇子殿下呢,若不是你,我皇兄也不会病了。”
“公主,在下不解。”
“皇兄昨晚在聆风园的竹桥上睡了一夜,差一点冻死!殿下不知道?”
“什么!”风即空看看百里惊鸿,又看看百里鸾夕,不敢置信,“他!他怎会在桥上睡一夜!昨夜还下了大雪。他难道喝醉了?”
鸾夕神色更加冷,语带怒气,“风即空,不管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以后请你离我皇兄远点!莫要再见他了!”
风即空被训斥得莫名其妙,“公主此言差矣,风即空亡国之人,寄人檐下,若说要离王爷远点,如今已不是区区在下所能决定的事了。望公主见谅。”
鸾夕蹙起秀眉,“你当真不明白?”
风即空摇头。
“唉!”鸾夕同样摇头叹息,“孽缘啊!”
鸾夕公主尚且年幼,如今说出这么少年老成的话,不禁把风即空逗乐了。
“小丫头有话不妨直说。”
鸾夕歪着脑袋又将风即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到底有哪点好啊!”
“容貌比不过皇兄,武功比不过皇兄,文采看样子也比不过皇兄,除了个子比皇兄高点,你真真一无是处。”
风即空忍着笑,“是,是一无是处,敢问公主为什么如此比较?”
“唉!”鸾夕转回百里惊鸿床前,替他拭了拭汗,说,“我皇兄钟情于你,你真的不知么?”
一时没有听到风即空回答,鸾夕回头,见他双眉紧锁,眼神古怪。
怎会不知?怎能不知?只是知,不如不知。
“你伤他太深了,这样也好,省得他一昧单相思。所以,若你对他当真无情,就请尽量避着他吧,我实在不忍见他这般痛苦。”
风即空呆立半晌,忽然低声说,“请让我来照顾他吧。”
鸾夕一听,气红了脸,“你做什么!快请出去!你想让他醒来看见你在这照顾他?这回我一定让他死心,不仅不会说你来过,还会说哭着请你都请不来!让他从此对你断了念想!”
风即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