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初三,秦子修闲来无事,独自骑马在儋州城里闲逛。年后的街道上尚算热闹,却毕竟不及太平年岁繁华升平。
秦子修逛了一会便觉无趣,想着出门前只吃了几块甜糕,现下腹内空空,路边酒楼传出的香气直勾得他心痒难耐。于是,少年翻身下马,打算去酒楼里用些吃食。
这酒楼名曰“陶然居”,是家百年老店,在当地颇有些声名。秦子修偏爱这家的蜂蜜花生和莲子糕,他一向嗜甜如命,吃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
这日客人不多,秦子修进去时正好看到掌柜将一人往外赶。
那人是个年轻的书生,相貌颇俊,此时却一脸苦色,似乎在和掌柜说着什么。
秦子修挑了个临街的座儿,这里可以看见被栓在楼下的“赤炼”。这时正巧过来一个小二,秦子修便指着那书生问他:“这是怎么了?”
那小二新来不久,从未见过如此美人。只见秦子修一身夺目的红衣,凤眼微微上挑,眼角一颗朱砂般的红痣更为他添了几分秀色。他一开口小二只觉得魂魄都要飞走了,一时间连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那人、那人没钱却求掌柜奢、奢酒给他,掌柜不肯,他便、便要留下做工抵酒钱!”
秦子修噗嗤笑出声来,自语道:“竟有这般无赖的读书人……”
谁知这句竟被那书生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只见他踱步过来,向秦子修施了一礼,正色道:“这位公子此言差矣。在下好酒,路过此地,只闻得酒香冽冽,一时兴起,便想来此一醉方休。谁知早上出门匆忙忘记带钱,然渴酒之心太受煎熬,实是半刻也等不得!我本欲先行奢酒,而后再回家取钱,无奈老板不许,在下只好想出在此做工抵帐的折中法子,如何就成了无赖?”
秦子修见这书生仪表堂堂,此时一本正经的模样却尤其好笑,便不由得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是我错怪兄台了。相识既是缘分,兄台的这顿酒,便由在下请了。”
他这话本带着三分客气,谁知那书生却毫不推拒,直接坐到秦子修那张桌上,拱手道:“鄙人方钰,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原来是方兄。”秦子修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拱手回礼道:“在下秦子修。”
“秦贤弟!”
方钰那一声热切无比的呼唤甚至叫秦子修以为他们其实已经认识了很久,恶寒间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方钰上下打量着秦子修,赞道:“贤弟当真是貌比潘安,气度非凡!”
“方兄谬赞了。”秦子修面不改色,见那方钰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由得轻咳两声,眉头微皱。
方钰如梦初醒,尴尬道:“愚兄听说这家酒楼最出名东西的有两样。”
秦子修于是也就顺着他的话头,问道:“哦?是哪两样?”
“这第一样,是醉鸭。全鸭剃骨,用烧酒浸泡,放入高汤中煮上片刻,而后浇汁,冷却。陶然居的醉鸭rou质细腻,口感极佳,是难得的一道美味佳肴。”
方钰做出一个享受的表情,顿了顿,继续说道:“这第二样嘛,便是那把我引来此处的玩意儿---梅妃酒。”
“梅妃酒由梅花酿造,酿造过程中用的全是那山上新化的雪水。这酒入口温醇,唇齿留香,下腹后只觉一股热气涌上来,瞬间四肢百骸说不出的通畅舒适,实在是快活似神仙!”
秦子修看他那陶醉其中的表情只觉得好笑,便吩咐小二将那醉鸭和梅妃酒通通端上来,又要了蜂蜜花生和莲子糕各一盘。
陶然居掌柜是个风雅之人,在盛酒的器皿上多有讲究。只见那梅妃酒装在一个白瓷小壶中,壶身绘有一支生动的梅花,看着颇为喜人。
方钰亲自替秦子修斟了一杯酒,眼巴巴地看着他,问道:“如何?”
秦子修接过酒杯喝了一口,只觉得口中清香弥漫,隐约有梅花香气萦绕齿间。只不过这酒对秦子修来说太淡,他一向喜欢的是烧刀子那般的烈酒,一口下去火气直冲天灵盖,好不爽哉!
他一向有甚说甚,面对方钰期翼的眼神,他皱皱眉,轻声道:“好淡。”
见他不喜欢,方钰有些失望,不过很快便开始自酌自饮。秦子修只见他一杯接着一杯酒下肚,心里感叹这简直是酒鬼不是书生。
方钰见了酒,好似连魂都被吸走了,完全忘记了秦子修其人。秦子修乐得自在,专心享用他的甜食。
他对甜食极其热衷,尤其喜欢吕略南亲手做得甜糕。从幼年起,石惊天就对他极为严苛,于练武一事上,秦子修可以说是吃了极大的苦头。幸而吕略南对他多有照拂,常常亲手为他制作甜糕。吕略南毕竟是男子,甜糕做得简单至极,最初甚至还盐糖不分,不过这并不影响秦子修对甜糕的眷恋和喜爱。
秦子修一筷一筷动作极其一致,方钰盯着他吞咽食物时轻轻动着的白皙脖颈,突然间觉得口干舌燥。
秦子修风卷残云地吃完整盘莲子糕,这才发现对面红透了脸的书生眼睛正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
他有些不悦,狠狠地瞪了方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