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门外传来了青禾急切走来的沙沙沙的脚步声,伴随而来的是青禾嗓音清亮的噼里啪啦的质问声:“哎前面的人站住!你们是谁?谁准你们来到内院的?咦?管家老伯,你来可是有事?他们是什么人?相爷如今身子不适,概不见客的。”
青禾话音未落,几声咳嗽之声欲盖弥彰的掩饰过去,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压低了急切的说道:“哎呦我的青禾小祖宗,你就闭上你的嘴吧,这位可是贵人,专门带着御医来瞧咱们相爷的,你这手上拎着食盒,相爷可是醒了?”
“嗯,刚醒来片刻。”
“那大好,爷您看——”
一道公鸭嗓般的嗓音响起,音色聒噪的吩咐道:“你们,带着这院里所有的人都候到院外面去,没有吩咐,不得轻入。”
顾亦錦正在琢磨着这是哪位大人物来到了,还带着太监当传话筒,不会是皇帝吧?
便看到房门被一个低着头的小侍恭谨的打开之后,一身玄色衣袍的男子轩昂迈步而来。
房门在这人进入后,便被轻轻掩合,室内突然一片诡异的寂静。
不知如何面对而只好闭着眼睛装睡的顾亦錦突然感觉到脸上被温柔的抚摸着,身体不受控制的生出一种铺天盖地的恐惧感。
顾亦錦不得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个面容正派端肃的中年男子,周身威压的气势让人不自觉的产生一种臣服的感觉。
一眼,顾亦錦便认出了这是少年记忆中的皇帝,澜竽。
顾亦錦不由得又想起了曾经疑惑过的问题,为什么面容如此正派端肃的面容,其实却是个内里残忍暴虐的人?
看到顾亦錦已经睁开眼睛,澜竽温柔的执起顾亦錦放在身畔的手掌,关怀的问道:“月石,身体可有不适?朕带了庞御医过来,让他给你瞧瞧。”
说着,向外喊了一声‘庞爱卿’,便紧捉着他的手,静候人来。
月石,是曾经的少年他的字,他自取‘月石’二字,意喻‘品性若千古之月恒定不变之高洁’,‘意志若万年屹立心志坚定之磐石’,希望自己此生能如月下之石,清风徐徐,静赏月下风光,一生安定平和。
而少年如今已经逝去了,‘月石’二字却代表着少年曾经对年少的自己美好的希翼,依然留在世间,从各种各样的人口中而出,被喊出了不同的味道,如今,她懿瑾也要被缚在这‘月石’二字之下了。
手腕被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轻轻摁住,老者抬眼细细看了看顾亦錦的面色,又上前打开衣衫检查片刻之后,匍匐几步,跪在了澜竽面前,早已染上白霜的眉头皱的紧紧的。
澜竽眼看此景,不觉也皱起了眉头,威严的说道:“庞爱卿,顾丞相的身子到底如何了?”
庞御医苍老的声音中透出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无奈之感:“顾丞相身子如今亏损严重,气血不济,曾经身下旧伤尚未痊愈,却又新增撕裂严重的新伤,失禁之症老臣尚还有几分把握,而顾丞相筋脉受损实在太过严重,怕是下肢无力再能站起,从此……便是瘫痪了。以顾丞相如今病情之重,即便医祖华佗在世,怕是也无力为之了。老臣无能,愧对陛下信任,还请陛下降罪。”
庞老御医说完,便恭谨的伏趴在澜竽的脚下,苍老的身子稳稳跪着,不见半分颤抖。庞御医是御医院里医术最高明的御医,以性情严谨耿直著称,服侍过三代帝王,一直稳居御医院。
如今连他都如此评判——
澜竽心痛又怜惜的看着顾亦錦,将他抱在身前,吩咐庞御医去开药方,务必用上最好的药。
顾亦錦看着澜竽眼中不似作伪的关心,淡淡的笑了笑,说道:“皇上还是关心亦錦的,亦錦还以为皇上不要亦錦了呢。”
澜竽听他所言,满眼心痛莫名之色:“月石,你怎会如此想朕,朕何时心中没有了你?朕虽无能,却还是会尽力保全你的。澜烨如今一手遮天,权倾朝野,朕与他相抗不得,不得已将你送给他,也是为了保全你的性命啊。澜烨答应过朕,只要往后他邀你之时你能到,在他有生之年便不会伤及你的性命。明澜王一向游学在外,澜烨少时还曾救过他的性命,以他二人的交情,朕并不担心雩渊他的安危。待明日早朝,你自请卸去相位,朕便将你带回后宫,从此朕和你再也不用烦忧澜国之事,你我二人双宿双栖,再也不会分离,你说好不好,月石?”
顾亦錦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容掩去嘲讽的冲动,轻柔的说道:“皇上说的是,亦錦也想日日与皇上相守到老呢。到时候琴瑟相合,神仙眷侣,再也没有比皇上和臣二人更恩爱的了。只是……”
顾亦錦有些烦忧似得轻笼眉头停住了话语,澜竽正听得舒心,不由得抬手抹去顾亦錦眉间的忧愁之色,道:“只是什么?月石有话便讲与朕听,朕不愿看到你满脸愁绪的模样。”
顾亦錦轻叹了口气,道:“臣是怕呐。”
“怕?”澜竽轻瞟了顾亦錦一眼,“朕都在这里,你还有甚可怕之事?”
顾亦錦淡淡的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