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柳明箐带着,小人第一次来到了主厅,主厅除了挂起了高高的灯笼,还有几盏擦的明亮电灯和透亮的玻璃窗,主厅内摆了三大桌,桌上热腾腾的,有炸的金黄的年糕,红烧黄鱼,什锦太平燕,卤猪蹄,清蒸豆腐等,角落里竟然还放着一台留声机,看样子是崭新的,似乎是日本货。
主厅里的人已经到齐了,还请了拍照的人,正闹哄哄的给他们排着位,柳家人口多,不免要紧凑些,东家又要求排的喜庆,影楼的人还是有些头痛的,在加上有几个淘气的小人跑来跑去,一点也不听指挥。
“野种来了,野种来了。”柳蓝言一进到众人视线里,就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人指着他,嘴里嚷着。
“说什么呢你。”一个贵妇人马上从人堆中挤出来,不好意思的拉扯着小人,要把他拖回去,那个小人纵的很,愣是挣脱了那只大手,冲到柳蓝言眼前,嚣张的大喊着:“我娘说,你娘是破鞋,你爹是臭酒鬼。”
“士官,还不滚回去。”柳蓝言认得,出来的男人是柳家三少爷柳明齐,长的是白白净净,脸上的胡子剔的一丝不苟,看起来是个体面的老爷,但一双小眼睛总是色眯眯的看着漂亮丫鬟,虽然喊出哥“滚”字,但软绵绵的,威严是一点没有,好像在玩笑。
最后,那个调皮的小人还是在其他的笑声中灰溜溜的被赶了回去,因为柳明箐是铁青着脸的,柳明箐虽然长的亲人,但他放下脸来却又是很恐怖的,气场是比一般人高的很多。
“都什么时候了,还是吵吵闹闹的。”从内堂扶出一个人来,留着辫子,戴着深紫色暖帽,穿翻毛皮马褂,年龄约莫六十上下,没有柱拐,身材中等,但不怒自威,一出现,刚刚还嘻嘻哈哈的场面马上安静下来。
扶他的人,左边是扑着厚厚白粉的二nainai金氏,右边是柳家大媳妇,林氏,素面朝天,微微显老。
“父亲。”柳明箐恭敬的鞠了一躬,柳潘生则不满的“哼”了一声,道:“喝了今年洋墨水,连爹都不会叫了。”
“咯咯……”几个小人皆是忍俊不禁,捂嘴偷笑,他们身边的妇人马上拧了他们几下,却是极轻。
“柳老太爷,人到齐了吗。”拍照的人可不想看他们家事,因为还有其他人预约着拍照,大年三十,全家福是最热门的。
“那就开始吧。”柳潘生也不点人数,坐在了安排好的首座,开始旁边就有小人喊了起来:“爷爷,多人了,多人了。”
柳潘生转头,其实他早就看见了柳蓝言,六少nainai乔惠静是早就带着孩子回了乔府,六房一脉,今年是早已经空了,可没想到柳明箐却带人来了,他仔细端详着柳蓝言,眉目之间是比柳士珺更像柳明婴小时候,但脸型却像那个女人。
见柳潘生没说什么,余下的人也不敢多舌,乖乖的站到了一起,柳蓝言和一群小人是蹲在前排的,只是柳蓝言被人故意挤到了角落不说,还和旁边的人空了一大截,柳明箐虽然不悦,但碍于柳潘生,也不好多说什么。
“来,大家笑一笑,一,二,三……”
随着照相机“砰”的一声喷出一阵白烟,柳家这一族总算是在大年三十的黄昏,完成了拍全家福这一任务。
接下来便是年夜饭,柳潘生Yin着脸,把柳蓝言叫到跟前,问:“会写自己名字吗。”
柳家其他人见老太爷发话,都停下手头事,静静的看着。
这下柳蓝言可不好受了,刚刚还热热闹闹的,现在怎么都跟定住了一样,名字,名字当然会写啦,但繁体的可就不会了。
柳潘生见柳蓝言一声不吭,轻叹了一口气,道:“你五伯还夸你聪明,你怎么连名字都不会写。”
周围有窃窃的讽刺声,也是,多大啦,名字也不会写,话也不见说一句,该不会是傻子吧,反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柳明箐则忽然尴尬起来,他竟然忘了教小人,应该先做些功课才对啊。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瓶之罄矣,维罍之耻。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南山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榖,我独何害。南山律律,飘风弗弗。民莫不谷,我独不卒。”
就在大家等着柳蓝言出丑的时候,忽然从他小小的嘴里念出一段诗经来,虽然声音不大,却包含了一些感情。
主厅是比原来更安静了,听不懂的面面相觑,听懂则是目瞪口呆,一鸣惊人,这是一鸣惊人啊,这小人可是从来没说过几句话的啊。
“士承,你来回答,你弟弟刚刚读的是什么。”良久,震惊的柳潘生才开口,点的是长孙柳士承的名。
那柳士承已经是初中毕业的年龄了,听到柳潘生点名,马上从位置上站起来,回答:“刚才弟弟读的是《诗经》中的《小雅·蓼莪》。”
“恩。”柳潘生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转头问柳蓝言:“你知道这首诗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