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御回到府里已是次日中午。
李府东面院落,最靠边的屋子,屋门厚重,用三环铜锁锁住,粗粗三条铁链,将那屋子锁得犹如铜墙铁壁一般。
为提防傅罄书逃跑,管事的恐怕李御怪罪,不敢马虎,特命人上了三把锁。如此一来,别说傅罄书,即便是御史大人在那屋里,只怕也插翅难飞了。
那傅罄书先还反抗,见诸人无动于衷,索性一声不吭,饭也不吃,茶也不喝了,更别提用药了。
“大人,傅公子已一日不曾进食,昨日送进去的东西,小的从猫眼里瞧了瞧,还摆在那里呢。”
李御颔首,又问:“给他请大夫了么?”
“请了,但端进去的药水,都被打翻了。”
“好,我知道了。”白衣之人有些犹豫,往前行了一步,最终眉头一蹙,断然转身离去,“好好给我看着!他若真这么要强,索性饿死他!”
“是!”门口两个属下面面相觑,都有些无可奈何。
李御这么多年,一向最难驯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能在诸人见了李御如老鼠见了猫一样的情况下,只有他,敢说不。也只有他,敢没事的时候私自跑出去惹些事回来。
李御见教管不好他,有时候,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闯祸闯得大了,偶尔也会发发闷气,却极少责骂他。
这次却不仅叫人打了他,还叫人关他禁闭三月。
至于是为什么,众人就不得而知了。
片刻之后,书房里。
李御倍觉疲倦,微微斜身靠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多日不曾好睡,方才从靖国候府出来,还是自己骑马回来的。
管事的听说他回来了,小心翼翼立在门口,道:“大人,前几日你不在时,方先生前来拜访过,先生说一定要见大人一面再离开。今日大人回来,可要带他过来相见?”
“方先生?哪个方先生?”李御疲倦之余,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方少时?”
“正是他。”
李御面上闪过一丝讶异之色:“他来干什么?”
“小的不知。”
这方少时,是天下闻名的乐师,原是邻国大周最好的宫廷琴师。后不知为什么,被逐出了宫廷,孑然一身,来到了大燕。
他生性不羁,有一日在郊外抚琴时,正巧李煜路过,被他琴声吸引,驻了足。他生性清雅,不问李玉身份,不问李御名姓,就这样,对其似故友一般,相互对饮。
这人非常高深莫测,去年李煜离京之时,他竟然已留在了皇甫嵩身边,成了皇甫嵩的布队谋臣,举止之间,静韵流香。李御直觉此人不可小觑。
而众人凡认识他的,无不敬称其“先生”。
“明天再说吧。”李御略微思忖,终还是摇了摇头,半阖上眼睛,“今天一下午,都别让人进来打搅。”
“是。”管事的退了出去,刚往外行出门口,又转过头来,“傅公子一日水米不进,他的烧也未退,大人要不要劝劝他?”
李御眉睫也未抬一下:“不用理他!”想起了什么,睁开眼睛问道,“阿德的尸体找回来了没有?”
“找回来了,是傅公子漏夜去取的。”
李御难掩眸中异色,微微怔住:“是罄书么?什么时候?”
“就在大人离开那日晚上。”
李御思量片刻,若有所思颔首:“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的明白。那个……小的先退下了。”那人欠身而退。
募地,心里似有辉光一闪,李御从后出声将其唤住:“这甬州城内,你替我去打听下。有没有家世清白的女子,长得要好看,身段也要好,最好还会唱一两首小曲的,若能哄人者更佳。无论是抢还是偷,你们给我弄两三个来……嗯,我有用。”
那管事的先听得他说要家世清白的女子,以为几日不见这御史大人终于在男女之事上开窍了也不定,后听说他要两三个,又有些困惑,怕他太过泛滥也不好,最后,他说他有用,不免咋舌:“这……不知道大人要找这些女子来作什么?”
“不该问的不要乱问,弄来就是。”李御蹙眉,“还有,这几天我没回来,郡主可还好?”
“自从那次大人跟她私下说了话后,她倒是守在房间里,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过,小的以为,这样下去,不妥。要是被皇上知道大人这样对郡主,只怕会怪罪。”
李御略微思忖,沉yin道:“我有数,你下去吧。”
是夜,明月,皎洁。
月色,清透。
李府。
屋檐碧瓦之上,有人在吹细笛,笛声悠扬,宛若黄莺啁啾,似可将这一片幕重的夜色破开,青天白日,随即便来。
风,清凉,如缎;笛声,如丝。
无哀,无怨,无痴,无情。
静若处子,李御安宁地立在二楼小窗之前,白衣挽风,轻轻飘飘。冥神细听,眼神,却是直直地落在那侧楼顶之上,青衣宽袍,尘灰不沾的散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