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从未关紧的门缝中蹑手蹑脚的溜了进来,猫着腰,怀里抱着一个扁圆的食盒。看到已经黑了的窗户,脚步顿了顿,将食盒放在台阶上,膝行到门前,曲起了食指,犹豫了片刻,便敲了下去。
“夫子,您歇息了吗?”声音稚嫩,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一刻钟过去了,刚缓过来的膝盖麻痒难耐,他却不敢挪动,唯恐听漏了什么,可惜屋中无人应答。
“夫子,您睡着了吗?”声音比刚才放得更低、更缓,像是不敢惊扰了屋中的人,举起的手久久未落下。
“夫子,夜儿知道错了。”瘦小的手扒在门上,额头抵着门缝,却不敢用力,细碎的声音从嘴里溢出,带着浓浓的哭腔。眼泪滑落在青石板上,仿佛可以听到“滴答——滴答——”的响声,在黑暗中溅起一朵朵小花。长久之后,屋内还是没有动静,“呜呜”声传出,似远似近,他瘫坐在地上,将食盒牢牢地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最后的希望。
他相信,只要他一直等下去,夫子一定会出来的。
“噼啪——”屋内灯光亮起,昏黄的光芒似乎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祁元夜有些震惊,连忙跪直,不可置信的擦了擦眼睛。片刻后,咧开嘴无声笑了起来。忽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笑容缓缓消失,十指抠紧了食盒,指甲几乎要透过朱漆,陷进实木里。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睛红肿,嘴唇微颤,直直的盯着眼前的房门。
刘其琛甫一开门,见到的便是这样子的祁元夜。
他先是愣了愣,看到小孩怀里抱着的食盒,心内瞬间明了,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唇角翘起,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捋一捋下颌上的山羊胡子。不知想到什么,手抬到半空,又硬生生的压了下来,连唇边翘起的胡子都随之抚平了。只见他单手背后,清了清嗓子,凉凉道,“不是离开了么。”
祁元夜低着头,自是不知他这一番神色变化,听到先生口气冷漠,心里想好的说辞也忘了个一干二净,吞吐道,“夜儿——嗯——夜儿想夫子——”真是越说越着急,越着急越是说不出来。
“怎么,祁二公子离开了两天,见了鄙人连话都不会说了,还是压根不想说了。”刘其琛眼带戏谑,心里却恨恨的想,让你不告而去。
“夜儿不敢,求夫子恕罪。”若是平日里,祁元夜定能发现异常。不过今日他先是在课堂上被晾了一下午,晚上又跪了几个时辰,身心俱疲,脑子早已成了一片浆糊。只以为夫子仍在气恼,此时听刘其琛说得如此刻薄,心里实在承受不住,连忙磕头请罪,没曾想肚子上有食盒顶着,弯不下腰,又不敢直起身,一时尴尬的杵在那里。
刘其琛眼中笑意愈深,纤长的手指不急不慢的敲打着门框,“铛铛”的声音透过浓郁的夜色传入祁元夜的耳中,让他有一种捂住耳朵的冲动,但他不敢,这样的夫子让他害怕。祁元夜第一次知道这位夫子也有着不输帝王的威势,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一瞬间他甚至想到也许以往那个温和儒雅、平易近人的夫子只是他的一具假面,但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被刘其琛的问话打断了。
“哦,那是为了什么?”刘其琛挑了挑眉,扫了一眼祁元夜仍抱在怀里的饭盒,“好意”提醒道,“元夜可要仔细的想、认真的想,若是再像下午那般答不出来或者答不对,不能令先生满意的话——”拖着长长的尾音,几息之后,才指着食盒道,“就顶着它一直跪在这里好了。”
先生的语气轻描淡写,脸上甚至还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又好像只是在说笑。
祁元夜却被吓的毫毛倒立,他知道先生是认真的。刘其琛黑色的眸子在烛光的映衬下竟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让祁元夜想到了传说中的狼人,祁元夜毫不怀疑自己若是真的不能令他满意,他会毫不犹豫的咬断自己的脖子。
今日的夫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声音,甚至是一样的动作,却让他心惊胆战,头皮发麻,只能诺诺应是。
“是,夜儿知道了。”祁元夜摸了摸有些发凉的后颈,小心恭敬的回道。
感觉到食盒的表面已有些冷了,祁元夜停下思绪,揭开红木六角莲纹盒盖,将盒里的白瓷印花碗小心地端了出来。看到碗中还冒着热气,心下稍安,双手托住将碗递给刘其琛,嘴上道:“夜儿见夫子晚间没有进食,便做了这碗面,还望夫子不要嫌弃。”
刘其琛倒没再为难他,接过碗,看到已坨在一起的面条上还卧着一个荷包蛋,眼神暗了一瞬,瞥了一眼还呆坐在地上的祁元夜没好气道:“怎么,没有筷著是要夫子自己去取吗?”
祁元夜连忙低头在食盒里一阵翻找,再抬头时,先生已进了房门。看着门未关,祁元夜踌躇了一下,便听到刘其琛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怎么,还要我请你不成?”
祁元夜听他的语气,便知道他的火气已消了大半,提了半天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小半,但他知道正题还没开始呢。想到先生还没让他起身,若是平常也就罢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