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细雨醒的时候,连落水已经坐在了旁边。修长的两指捻起一块翠绿色的小点,十分专注的看着。
连细雨揉揉眼,睁了睁,又闭了闭,脸皱成包子一样使劲蹭了蹭,终于清醒了大半。刚睡醒的声音有些低哑,“在看什么?”
连落水仍旧使劲盯着手中的小点看了看,而后将之丢回碟子,接过玉三杀递来的巾子擦了擦手,“就觉得颜色绿的特别诡异,看了半天始终下不了嘴。”
“……”
连细雨拥着被子坐起身,一脸麻木的端过那盏已然凉透的清水,一口灌下了大半,对连落水道“我今日觉得好很多。”
连落水端起茶碗慢慢的吹了吹,呷了一口,眼神落在杯中立着的茶叶上,淡声道“这就好。”
连细雨觉得他的反应有点怪怪的,不过一时也懒得多想,便道“我猜大概是身体对寒毒产生了抵抗能力,你说是不?”
连落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看了看他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语气有些无力,“暂时是没事了,别太激动,别动内力,跟寻常人无异。”
闻言,连细雨有点受打击。他懒懒的靠在那里,眼角眉梢都写满了倦意。虽说他曾经只是个战斗力为负五的孱弱宅男,但这一世他毕竟自幼习武,十多年的心血汗水说没就没了,怎么也不可能若无其事。
连落水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心情复杂的他难得的没有管连细雨,而是径直离开了这里。垂眸抿唇,他的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清冷,脚下步伐增大,宽袖下的手握得死紧。他不敢待在连细雨身边,至少,这一刻不敢。
心中恶兽快要脱笼而出,他不想伤到桃桃儿,所以哪怕胸口烧灼欲裂,他也只能竭力忍耐。
……可是,好想跟桃桃儿继续待在一起。
咬了咬牙,两漩黑澈的眸子越发暗沉,凶烈的戾气一闪而过,他用上轻功,一瞬便没了踪影。
日头偏西,橘黄的光线洒落在幽绿的湖面,泛出些刺目的光彩。风拂过,带着湖水shi气的凉意激得连细雨一哆嗦,使劲拍了拍脸,他终于恢复了点神采。
擦了,这世上本就大都是不懂武功的普通人。现在,他只是从不太普通彻底又回归了平凡罢了。
端起剩余的凉水喝下,他木着脸沉着眼,心中很不高兴——玄冰谷的混账,你很有胆量。
药房里,司徒雨声被扶到了榻上,在上药之前,司徒月在拿出一瓶药粉撒在了他身上。眨眼间,那些早已结痂的伤口又开始重新流血。司徒月在眼疾手快的把那些木茬拔除,又迅速地剥光了他身上的衣物。
司徒雨声眉头微皱,苍白的脸上覆满冷汗,脑袋无力的搭在司徒月在肩头。
司徒月在的动作很快,清干净了木刺,又拭除了血污,在敷药的间隙还掏了颗治内伤的药塞进他的口中。他用的药都是极好的,很快,那些伤口便不再流血,甚至连司徒雨声的眉头都微微松开了些。
司徒月在将他的伤口一一细细裹好,又喂了些水,方才扶了他躺下。一边又取了毛巾给他擦手擦脸,这一系列过程中,他始终双唇紧闭,未发一语。这时事毕,方才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道“伤势无甚大碍,只是换药勤点,约莫十来日也就能好全了。”
司徒雨声默默地垂着眸,似是睡去了一般。
“你心中所想,我约莫也能猜个八分。你对他的执念我也明了,只是现如今的情况,你大概也该清醒一点了。若还是执迷不改,恐你与他的关系今生也难寸进一步。”顿了顿,见他还是不答话,司徒月在更加无奈,揉了揉抽痛的额角,他道“连落水成名已久,以往我俩只当他是有些实力,今日见了这番,说句自轻的话,我这心底当真是有些怕了他……”
怕?
听到这儿,司徒雨声终于动了动,只见他缓缓睁开双眼,冷冷嗤笑一声,“我司徒雨声虚活这二十来载,却也从未尝过怕的滋味。你莫以为今日我败在了他手上,便会一辈子败在他手上。”眸光一转,森冷却又邪恶,他直直地看入司徒月在的眼里,“你该知道,无论用上何种手段,无论付出多大代价,连细雨,我志在必得。”
司徒月在被他冰冷的目光看得心头发凉,这一瞬间,他竟觉得眼前此人无比陌生。垂下的手无意识地一哆嗦,他忽而又觉得有些兴奋。眯了眯眼,他缓缓勾起唇角,轻轻地道“既是如此,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见司徒雨声没有再开口的打算,他便将之前剥下的衣物收捡好,笑着道“我先走了,你且在此好好休息。”出了门便见流光在一旁候着,他道“你且去重新将‘沫生院’再布置一番,请连寨主及公子移步。”
流光微微一愕,旋即颔首,问道“若是寨主问起缘由,属下该如何作答。”
司徒月在低低一笑,道“勿用担心,他必不会问的。去吧。”
流光领命而去,司徒月在慢慢握紧了手中的衣服,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唇边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痕。
房外的脚步声渐远,司徒雨声松开捂在眼上的手,轻轻嘘出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