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长安郊野,芳草萋萋,一望无际的上林,狩猎场。
苏渐墨面带三分笑,凉薄嘴角的弧度不咸不淡的刚刚好,幽深的瞳眸微眯,氤氲了让世间女子倾情,男子惊羡的从容不迫,挺拔的身影沐浴在初升的旭日中时,苏渐墨不动声色就让云集天下的赴武举之人心生威迫。
马射,步射,平射,马枪,搏击,苏渐墨成竹在胸,军事策略的考问,刁钻的长篇论述,苏渐墨游刃有余,所谓文武双全,苏渐墨没有半点浪得虚名之嫌。
武举,紧锣密鼓Jing彩纷呈的如怒放的烟火,一轮一轮淘尽了各路英雄,虽结果尚未知,苏渐墨却早已视那武状元如囊中之物。
武举共四日,第四日日薄西山时分,苏渐墨背着一片艳慕之色,扬鞭单骑回到苏府,欠身一句“父亲放心,渐墨尽力而为了。”不卑不谦应答了苏久枭的问询,拱手再一句“渐墨有些疲乏,先回房休息了。”婉拒了苏久枭的一桌好酒好菜好盛情,不紧不慢的踱回了北间正房。
苏久枭对着苏渐墨颀长的背影一声长叹,儿子待他越来越疏远了,同在一个屋檐下两个多月了,儿子虽天天依着苏家家规早起向他请安,却再不多说半句话,形同陌路的关系,让四十岁的苏久枭竟心生老泪。
苏渐墨回了房间,开了窗,掌了灯,再坐到梨花木桌边,手在抽屉里一捞,竟捞出来一叠写满了字的宣纸。
苏,渐,墨,稚气至极的比划,百看不厌的笔墨。
纸在手,字入眼,苏渐墨俊朗的脸上,平日里逢人而露的三分笑,终于不受控制的荡漾成了十分,继而却又渐变落寞,年儿,在宛陵一切可好……
苏渐墨修-长的手指细细的抚着那些字,视若珍宝,微风清月中,摇曳的浅黄色烛火映着苏渐墨明明灭灭的瞳眸,不知喜忧。
良久,苏渐墨恋恋不舍的放下宣纸,又从抽屉深处拿出了一封信,那是他刚到长安不久,就由人火烧火燎送到苏府来的家信,写信人是苏家别宅的丫鬟,小令。
快两个月了,苏渐墨一直强忍着没拆开这封信,苏渐墨知道这信里必然是小年子的近况,苏渐墨也好奇的很,只武举在即,苏渐墨不想分心。
现在,可以拆了吧……
想到这里,好奇挂念之心如洪水绝提,苏渐墨心急如焚,下手却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慢慢的撕开信上的封口,苏渐墨几乎是屏着呼吸,两指夹住那张薄薄的纸,轻轻的抽了出来。
纸叠了两叠,折痕甚是歪斜草率,看来写信的小令当时手抖的很厉害。
苏渐墨看着那折痕忽然心头狂跳,小令是什么人,虽只是个小丫鬟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但能为他苏渐墨的贴身丫鬟,绝对不是会轻易乱了阵脚的人。
难道,年儿出什么事了……
苏渐墨扯开了纸,小令哆哆嗦嗦的几行字让苏渐墨几乎掀了桌。
少爷,夫人失踪了,小令遍寻了宛陵城,马行当家的告诉小令,夫人随着一支商旅来长安了找少爷来了。
来长安,找他来了……
小年子为何会知道他来了长安这样的小事,苏渐墨完全不想计较,苏渐墨呼吸急促的看向小令的落款,瞳孔骤然收紧,五月初九,也即是,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
两个月了,宛陵别宅再无半点讯息,长安苏府更是没有人寻来……苏渐墨眼一红,心绪不宁之余狠狠一掌拍在了梨花木桌案上,尺余厚的桌案竟瞬时断裂,木桌带着纸墨笔砚一并坠在地上,乒乒乓乓沸反盈天。
年儿……去了哪里,出了何事……
苏渐墨想起那个两眼闪亮,笑容灿烂的少年,心念竟有些成灰,宛陵距长安何止千山万水,途中凶险何止一星半点,年儿笨手笨脚,说话不利索又易轻信于人,受了委屈也只会偷偷掉眼泪……
这么久的音讯全无,年儿只怕凶多吉少了,穷寇多,人贩多,强贼多,心怀不轨之人更多,商旅中都是些贪生怕死之人,有谁会照顾年儿,有谁会保护年儿,这天下这么大,又让他去何处找才好……
苏渐墨颓然坐倒在木椅上,狠狠看着那‘五月初九’的字样,若他早些拆了这信,若他当初多找些人看好了年儿,若他……
苏渐墨捏紧了双拳,额头,青筋暴起,悔意,铺天盖地。
苏渐墨不及细想,这样的牵肠挂肚,对一颗棋子来说是不是过了。
“啊咧咧,什么事儿让你这么大火气。”
长住在了苏府厢房里的莫忘机忽然破门而入,先看看倒在地上,四分五裂无辜至极的木桌,再托着腮挪揄的看着面色惨白的苏渐墨。
苏渐墨不发一言,真的是,连生气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
“正好,武举这破事儿也过了,和我一起去花街柳巷败败火。”
莫忘机一边说,一边不知死活的上前来拉苏渐墨,才扯起苏渐墨的袖子,就觉得周遭的空气像是被冰封了似的严寒,苏渐墨微微抬了眼,忍无可忍,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一样的眼神蚀骨的扫在莫忘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