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长安城却越发热闹,声色犬马,醉生梦死之类的事,更适合在阳光的背面做。
无边夜幕笼罩着地面上鳞次栉比的小楼,身为都城的繁华长安也有几处深不见底的深巷。
在那巷口,有大大的灯笼高悬着,赤红的燎原烛光渐次的深入进去,原本狭长幽黑,更有几分怵人的巷道掩映在这迷蒙而又妖娆的烛光中,像是Yin郁的老妪蜕变成了欲拒还迎的美人,惹得人食指大动。
巷子底是白墙黛瓦的一个庄子,通明的灯火,绵邃的幽香,两只Jing致的灯笼悬在房梁上,站在庄子大门前,一抬头,就能看见里面一栋亭亭玉立,雕栏玉砌的三层小楼。
向醉楼。
这扬名天下的勾栏儿,收归人称‘清艳公子’的青年男子所有,清雅处可yin诗作画,风流处可风花雪月,大雅大俗皆共赏,盛名在小倌儿的倾国绝色,美名在茶酒的引人流连,噱头的五彩纷呈,奇名在清艳公子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诡谲。
一楼的大厅里已经座无虚席,一年一次的青稚小倌儿的开苞之夜,不仅长安,连其他郡县的公子哥儿都兴冲冲赶来。
苏渐墨手捧着茶盏,两眼平视着前方,高台之上,一个身披袖口滚金边的对襟敞口薄纱衣,斜斜插一根灵动的碧叶簪子,赤了一双白玉小足,眉梢含情,媚眼如丝的小倌儿正在低头抚琴。
琴是七弦桐木琴,曲境幽深,声如裂帛,小倌儿时时会微皱了眉,轻抿了唇,如夜色般墨黑浓稠的眼眸扫过台下的公子哥儿,没人关注那曲子是当今圣上亲谱的‘落花’,一干人等早已被勾的浑身发热。
苏渐墨嘴角带着浅笑,似乎恢复了若即若离的温和神色。
素年。
和苏年谐音的两个字,让苏渐墨Yin桀的眼神瞬息变柔和,继而跟着莫忘机来了向醉楼。
今夜共有四个小倌儿,依次上场,最后一同竞拍,台上那已是第三个,苏渐墨噙着一口茶,轻轻咽下,似有期待,又似无期待的看着高台。
其实心里,是知道的,素年和苏年,毫无瓜葛。
素年,传言是这向醉楼里最得清艳公子溺爱,一直由清艳公子手把手教授着,悉心照料着,无微不至呵护着的小倌儿,今儿开苞之夜,清艳公子指了从未露过面的素年压轴,眼中几乎是嫁女儿的恋恋不舍。
而苏年,年儿……
苏渐墨轻轻叹了口气,竟不知刚刚喝下的是茶,还是酒,身子像是微醺了,只觉眼前迷蒙,喉咙里火辣辣的灼烧了起来。
坐在苏渐墨不远处的莫忘机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哈欠,眯起一双桃花眼,眉梢一挑,朝着台上的小倌儿抛了个媚眼,惑乱的笑颜引得那抚琴的小倌儿白皙的小脸微红,手下一顿竟差点错了谱。
莫忘机得逞一样轻笑一声,忽然搁在木桌上的手背被人轻轻敲了一下。
莫忘机回眸,渐次入眼的是一身燎原的红衣,一张祸国殃民的容颜,青丝及肩,纤长入鬓的眉,茶色透亮的眸,Jing雕细琢的五官漾开了一星半点的温和微笑。
“不要勾-引我的人,你又不买。”
清艳公子轻轻的说道,嘴边的梨涡带着风情,略微上吊的丹丹凤眼妩媚天成,能让清艳公子这么小孩子撒娇一样痴缠的,世间也就莫忘机这个妖人了。
莫忘机撇了撇嘴,不再调-戏那抚琴的小倌儿,百无聊赖的端起茶盏到嘴边抿了一口,然后曲起修-长手指一下一下的扣着小几,声音低不可闻。
“清艳,素年到底是怎么个惹人怜爱的孩子,竟让你一个生性懒散的人不辞辛劳的打造声势,非但请动了全长安的纨绔子弟,达官贵人来捧场,连完全没有兴致的苏渐墨都托我带了过来。”
清艳公子笑而不语。
全长安的纨绔子弟,达官贵人不过是备用,苏渐墨,才是正主。
若这正主能回心转意,当着这些人的面儿买小年回府,自然再好不过,而若这正主再一次将小年丢下,那就由他做主,帮着小年挑一个如意郎君。
他的小年生来就是让人疼爱的,怎么能在苏渐墨这一棵树上吊死,他就不信了,到场的上百青年才俊,没一个值得小年托付的。
莫忘机又撇了撇嘴,不再发问,因问了一次清艳不说,那再问上一百次,清艳也不会说。
清艳固执至极,从来都是一条道跑到黑,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清艳那样懒散冷情的性子,很少会在意一个人,但一旦上心了,清艳便一辈子都会视那人如珍宝,为那人赴汤蹈火,肝脑涂地,溺爱到天理不容。
“忘机,在想什么呢?”
清艳见莫忘机怔怔的看着他出神,凝眸一笑,又敲了敲莫忘机的手背,莫忘机一惊之下却下意识的低了头,涂了一层艳丽丹蔻的指甲映入莫忘机的眼,清艳喜欢红色,血红色,丹蔻耀眼到无有退路的决绝。
莫忘机凝视着那半月形,无可挑剔的指甲,然后忽然反手,大力的握住了那纤纤十指,清艳的溺爱,几近飞蛾扑火,他莫忘机再清楚不过……
“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