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时已入夜,若不是要去牡丹亭挑选倌客的竹签,莲冢真希望那么静悄悄得被鳯煖压在身下。但由不得他!他深知:纵使鳯煖闭着眼睛,狭长而浓密的睫毛纹丝不动,他也根本没有睡,只是不屑于看自己罢了!
穿戴整齐后,莲冢走出了竹苑深处的木屋,在外面伫立了一会儿,不久里面就传出了飘渺的琴声。
莲冢没有施展轻功,而是一步步慢慢走着离开竹苑木屋。这个过程对他而言既是种享受又是种折磨!用恶毒的手段将如天人般的鳯煖圈在身边,使他每逢月圆之夜的前后几日都不得不来花满楼,却也耗费了自己的半生。猛地心口一阵剧痛,莲冢连忙搀扶着身侧的竹子缓了一阵儿。此刻的他虽然带着一顶面具,却掩不住他凄艳的笑。渐渐地,红色的血顺着面具的下端淌了出来,莲冢站稳了身子,拿出一方白色的帕子,如同醉酒的贵妃仰面擦拭掉嘴角的血,随后将帕子往空中一抛,让它伴着徐徐的风以及随风而落的竹叶一起飘飞走。
然而被血染红的帕子被人半路截在了手中,莲冢迎视来人,只见他飘然站在了自己的跟前——一身红衣,面上还挂着一层红纱。莲冢暗自唏嘘一时大意,竟让别人瞧见了自己如此不堪的模样,但面上仍镇定自若,笑着却说出了足让人吓破胆的话:“看来九王爷把你宠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就连‘乱闯者死’这四个字都拦不住你?”
“你受伤了?”红衣把手中的帕子拿给莲冢看,就好像这是陈堂证供一般,让莲冢想赖也赖不掉。“乱闯者死”的石碑,花满楼里的人看着就觉得毛骨悚然。过往红衣也没敢硬闯进来过,这次要不是看到莲冢吐血了,才不会一时情急飞进来。莲冢的武功高深莫测,他见识过莲冢的真功夫,当时他就感慨:纵使莲冢只剩下一成的功夫,也绝对远胜于自己,甚至阡陌的功夫也不及他五成,又有谁能伤得了他?
“害怕我受伤调教不了你?”对红衣的担心不屑一顾,莲冢提气移到了红衣的身侧,俯首在他的耳边,以最柔腻地声音威胁着红衣。
听着莲冢气息正常,并不像受了重伤的样子,红衣松下一口气。
对望莲冢,红衣可不是一个甘于示弱的人,何况正是眼前的人曾教他喜怒不见于色。于是,坦然的艳笑,隐约中似乎看到了竹林的深处隐藏了一座木屋,便随意问道:“那屋子里到底藏了什么宝贝,值得你藏着掖着不肯让它见光?”
“想知道?那就进去看看吧。”莲冢不慌不忙地说。
虽得到了莲冢的准许,红衣却没往里面挪动一步。比起花满楼的那些小倌,红衣要更清楚莲冢的性子。他的话什么时候信得,什么时候信不得!若不小心错信了,命没准就糊里糊涂地弄没了。
果然,莲冢又补充一句:“不过你要是进去了,出来时就自个儿脱光衣服到我的调教室里跪着吧!我也好久没开杀戒了,正好拿你开开刀!”
“你以为我是傻子?说什么也要等到你不在时再偷偷溜进去。”似开玩笑,红衣轻应。
“不过你今天闯竹苑的事被我逮个正着,我可不像阡陌,对你不舍得动手。”当初莲冢先经由阡陌认识了红衣,后来又受鳯煖所托调教他。如此,他和红衣还算有缘!而红衣又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不像楼里的其他小倌对他除了尊敬外只剩畏惧,所以才对他相对亲近些。红衣言语间透着股邪气,莲冢觉得他适合穿红衣,因此调教他的首日就给他赐了“红衣”这个俗艳的名字。
红衣倒希望阡陌舍得对他动手。那样的话,就算被调教得再惨,他也能自始至终保持着最开怀的笑。可是除了鳯煖以外,阡陌心里能容得下谁?根本就不屑于管他!
“九王爷还没厌烦我呢,你杀了我就不怕鳯煖怪你?”红衣反将一军。
“你还是如此没大没小,竟然直呼鳯煖的名讳。”
“怕什么,他又听不见!”红衣不在意得反驳。
“哼,”冷哼一声,莲冢猛然挥手以两指夹住的一片竹叶,竹叶如刀锋尖锐,抵在了红衣的勃颈上。“记得下次也别让我听见!”
除了自己外,莲冢不允许任何人对鳯煖不敬!紧接着两指轻轻一划,红衣的脖子上俨然多出了一条渗着血珠的红印子。
“他有什么好的,让你们都欲罢不能?”不惧怕莲冢的威胁,红衣执意问道。
“阡陌又哪样好了,至于让你不惜代价,牺牲自己的后庭花?!”红衣入魔宫,听鳯煖的安排成为九王爷的男宠,都有他自己的目的。莲冢一清二楚,但始终没动他,毕竟碾死红衣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与他眼中,红衣成不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何况鳯煖也不是一个别人随意就能动得了的人!
的确,阡陌到底哪样好?从他的眼中从来看不到自己,可红衣就偏偏爱他。自被他从一堆侵犯他的壮汉手里救起来的那刻,从被那双温热的大手抱起来的那刻,从由他教自己读书练武得那刻起,红衣就再也忘不了那个白衣飘飘的人。
他让阡陌教他如何写“娈宠”二字,因为他觉得自己被玷污了,变得很脏,脏得不得了。而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