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打扫干净的书房内,被踢坏的雕花大门已经更换了崭新的一扇,地上的木头碎屑和被撕成粉碎的账册也一并被清理干净。至少从表面上看去,这里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有事前来奏报的轩墨也顺路送来了新的账册,进屋的瞬间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书房后的小隔间一眼。听说,昨晚意孤行又是住在书房,弄chao居他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了。“船长,你就当我多嘴好了,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你夜夜留宿书房,对身体很不好。”他本不想提这件事,但以他医生的身份,他又不得不提。
“你认为我重回弄chao居,看见里面的情形后,还能忍住不把那女人一刀杀死?”意孤行接过账本,头也不抬就这么答了一句。
轩墨言语一窒,知道那个女人就是指的狼歌。于是他忍不住又一次怀疑自己和十雨当时的判断到底是不是真的错了,难道真的不该为了袒护狼歌而暗中杀掉雷一鸣?
若说什么叫做多管闲事,大概这就算吧。他和十雨在听到雷一鸣的供词时,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如何在这个情形动荡的时刻维持极京岛的平静,哪怕这种平静只是表面上的也罢,至少能留出一个准备应对的空隙。但是,从后面意孤行的反应看来,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个时候与狼歌翻脸。当时执意要逼问出幕后同谋,意孤行已经做好了这个觉悟吧。
轩墨知道,现今的意孤行不是不想杀狼歌,只是默许了他们的决定而已。而这个默许中,完全没有感激的成分在内。让轩墨觉得讽刺的是,最厌恶狼歌的两人——他和十雨,竟然在这个时候成为了那个女人还能活命的凭依。
在展陌荻被人掳走的事件发生后,意孤行不是没有回过弄chao居,然而他只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冷冷丢下一句“保持原状”后便转身离去,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踏入弄chao居一步。
十雨所没有想到的是,他苦苦隐瞒在弄chao居发现血迹一事,根本就是自作多情。只用了一眼,意孤行就看到了那抹不属于死去仆人们的血迹,干涸的暗红的痕迹浸染在壁毯之上,就像一朵颓废的花朵,让他的理智在一瞬间被彻底的杀机吞没。
他不可能还如此安然的回到弄chao居休息,不管那血迹是不是展陌荻留下的,他都忍不住去做最坏的打算。于是夜夜留宿书房的小隔间之中,就算是这样,他的睡眠也依然少的可怜。不少人亲眼看过意孤行书房的灯火燃到天明。这个情况,着实让一帮人心焦不已又束手无策。
意孤行将账册翻开到之前看到又被狼歌打断的部分,轩墨则有些尴尬的站在对面。如果是以往,意孤行定会和他聊上几句。就算不是闲聊,至少也会问问他有什么别的什么事情,然而显然他此刻的状态是根本不愿意和任何人交谈。
要打破沉默的话不是没有,最有效的一句就是“请不要担心,展公子一定还平安活着。”只是轩墨却不敢将这句话说出口。根据一系列的调查、推断……以及在歼灭雷兽海盗团之后,从几个参与了绑架事件的海盗口中逼问出的结果,都可以判断出展陌荻依然还活在这个世上。只是,他很可能去到了他们的能力无法触及的地方——海军总部。
展陌荻,此刻应该在暮云沙的身边。
当时孤岛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轩墨没能亲眼见到,然而当时意孤行难看至极的脸色还让他记忆犹新。意孤行当时确实说来展陌荻招惹了暮云沙,轩墨不相信那个淡漠的黑发男人会去主动招惹别人,不过那时的情景至少可以肯定一点——展陌荻,与海军上将之间,定然也发生了什么。
此时此刻,展陌荻还活着是基本可以确定的事情。但这却不是可以让他们放心的理由,特别是对意孤行而言。
接下来要奏报的事情也让轩墨万分头痛,说与不说都同样两难。不说吧,这么大的事情由他做主处理的确不合适;说吧,这件事又关系到海军。意孤行近日掩藏在冷漠下的焦虑他实在再清楚不过,不由这般猜想,他还能继续呆在极京岛上处理各种繁杂的事物,根本是因为找不到和海军对决的理由。如果这件事奏报上去,意孤行还能这么冷静吗?
沉默到压抑的气氛让轩墨实在忍受不下去了,“船长,有一件事要请你定夺。”到底还是需要让意孤行来裁定才合适,至于他做出什么样的判断,他们也只能选择遵从以及……追随。这,本就是多年前像他效忠时就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就算意孤行带他走上的是一条不归之论,轩墨想自己也不会后悔才是。“北部海域与驻守海军之间爆发了激烈冲突。”
意孤行终于抬头,指尖握的笔杆一下一下敲击在桌面上,“海盗与海军之间的冲突?这算是新鲜事吗?”
“如果只是一般冲突,当然没有什么。”甚至根本不需要让极京岛方面知道,众多海盗各自组成独立的海盗团,都有自己的行为方式,只要没有触犯《海盗法典》,极京岛不会也不可能每一件都过问。“但是这一回,和北部海盗交战的是海军上将的直系部队。”
“什么?”木制的笔杆被意孤行捏断,发出“啪嚓”的脆响。“不是交代过很多回,不准和暮云沙直接起冲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