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手冢说了明天会在学校听她接下来的解释,楠却始终放不下心来。
他平时就是不太主动挑起话题的人,真诚足够,但若说他率直也倒有哪里不妥,只是至少在和她交谈时总是给予足够的回应。但之前在警视厅时对方的表现确实就像迹部所说的那样,过分地沉默了。
(“我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记忆中那个人低垂着头,皱眉看向她,深色的双眼逆着光而比原本更深。
像是在那间病房里时那样隐隐含着怒意的样子,不太好的脸色使他紧抿的唇如刀锋一样在脸庞凹陷,低沉的声音像是隆隆的雷在滚动。
绝对还在生气。
她警觉道。
所以他结束问讯后也很少说话,对自己的道谢反应勉强,没等她继续解释便二话不说想要离开了。
——绝对、绝对是在对自己生气。
她睁着眼躺在床上,天花板上巨大的吊顶熄灭着,在未遮的窗外月色中闪着细碎的光斑。
晚餐时她干坐在原地,目不转睛瞪着眼前餐盘的姿势维持太久,迹部景哉发觉她吃了一点就没有再动,只是左手拇指抵着餐叉沿食指侧边的线条来回滚动,便早早招呼使用人去收拾她常用的那间客房。
第二天还要上课,更重要的是她还想早点见到手冢,因此楠不是很想留宿在迹部家,但父亲应下时随口说到明早开车回家、不会让她迟到,楠便松动了一些。
“制服先换下来就好,清洗过后会在明早出门前为您送到房间。”
毕恭毕敬的使用人让人无法拒绝,楠换好衣服,洗漱过就早早躺进床里。
手冢在生气,为她显得不够真诚的态度。
得出这个无新意的结论对缓解她此刻的焦虑毫无用处,楠左右翻滚,宽敞的床铺上的被单被她搅得一片混乱。直到被自己的肩膀压住头发,她一个晃神重新倒在原地,才放弃地停了下来。
她掏出手机。
【To:手冢 国光
你现在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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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被忽然响起的提示音止住脚步,左手挽着换洗衣物,站在卧室门前顿了一下。
“国光——水好了哦?”
“是。”
他一边打开手机,朝楼下稍稍提声道。
“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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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手冢 国光
抱歉,先去洗澡。
稍后。】
“......”
楠盯着夜色中过亮的手机屏,陷入沉默。
糟糕,自己真是乌鸦嘴。这该不会是什么所谓的“委婉表示自己不想聊天”的套句吧?
她想。
可是偏偏手冢已经这么说了,即便她再怎么在意,也只能等到对方主动联络自己才行。万幸的是楠从不缺少耐心,她开着手机,一手将它竖在自己眼前。
然而几分钟过去,她没等到想要收到的回复,迹部的短信却突兀地闪了进来。
【From:迹部景吾
你有手冢的联系方式吧。】
楠看了一会儿,回。
【有。】
过了一会儿,迹部的短信一条一条,如檐角接连不断落下的水珠一样挤进她的手机里。
【说什么蠢话。】
【有就发来。】
【快点。】
尽管看不见对方的脸,那张熟悉的颐指气使的面孔却浮现在楠的眼前了。
她皱眉。
【To:迹部景吾
他在洗澡。】
过了几秒。
【哈?】
【你们俩搞什么?】
【喂,回信!】
楠看了一眼,默默将他暂时拉进黑名单。
——为什么自己都不能联系手冢,却要把他的联系方式给迹部啊?
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暴躁情绪,她朝此刻不在面前的人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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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接通后,对方传来的第一声叹气声里明显带着松了口气的意味,手冢缓缓揉着头顶的毛巾,坐在床沿:“怎么了?”
“唔、”
一旦面对本人,原本设想的要揣测对方心意的计划便变得艰涩困难起来,她从床上坐起,整整衣衫,又开了房里的灯。等下意识追求安全感地将被单全部裹到身上,十几种试探的开场白已经全部一股脑从喉咙里不见了,楠干张着嘴好几秒,才说出一句。
“你现在......还生气吗?”
“......”
对面沉默几秒。
“我没有生气。”
骗人——!
对方这样的语气更加坐实了楠的想法,脑子里的警铃敲得愈响,撞得她的眼角也不住地跳起来。
“你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