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蘅就在明瑟宫坐了一天一夜,等她想要站起来,头却一阵眩晕,腿也使不上劲,她一下子摔在地上,苦笑了一声。
她想起太子重梧的话,他责怪她不知爱惜身子,不过是因为她自诩无病无灾,可她毕竟是个凡人,生老病死,一样都逃不过。
她揉了揉头,挣扎着站起来,走到妆台前,望着铜镜里憔悴的面容,不禁笑了,“你当真是在自责么?你不是没有心么?”
她站起来,走到门口拉开寝宫的门,香织和铃烟等在门口,清蘅虽然头晕,但眼神依然锐利,她一眼便看出铃烟的不同,不过她没空理会她。
清蘅吩咐:“铃烟,你进来为我梳妆更衣,香织,你去准备早膳。”
她被铃烟搀扶着回到妆台前,铃烟为她梳了简单的发髻,别了个极为素净的玉簪,清蘅问她:“为何要这样?”
“弃疾公子发丧,夫人还是……”铃烟缓缓道。
“与我何干?”清蘅冷哼一声。
铃烟便连忙把玉簪取下来,重新为冯清蘅梳妆,只是若是让大王瞧见,只怕又会生出波澜。
可她巴不得清蘅得罪大王,这样她就可以逃离明瑟宫,远离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待用过早膳,清蘅Jing神稍稍恢复了些,趁着香织和铃烟不注意,重新换了衣服梳了妆,抱了古琴往外头去了,她所目之处,尽是缟素。
上次王宫这个样子,是她初来王宫的时候,她从玉宫出来,也是这般阳光耀眼,满目萧条。
她走到梅林里,望着鸿宁宫高高的院墙,也不知他知道了没有,没了弃疾,他心里该是很难过吧。
他一向是个温和善良的人。
她对不起他。
她坐下来,轻轻拨动琴弦,铮铮的琴声在无人的梅林里散开,她眼神空洞的拨弄着琴弦,泪水扑簌着下来,妆容花了。
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心里似乎压着天大的悲哀,为自己,为别人,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心里愧疚,对鸿宁宫中的那个人,她很担心他,很想见见他。
她一直以为,在陈王宫的清蘅是没有心的,没有心,所以不知廉耻,所以虚伪狡诈。
重梧当然听见了琴声,昨夜里的事他还记得,是谣昭来看他了,可他烧的厉害,她虽然没有面纱,容颜的记忆已经模糊,甚至昨夜里出现在这里的女子,更像是一场梦。
浣竹半开了窗子,让琴声传进来,浣竹感慨道:“铃烟姑娘有心了,昨夜照顾了殿下一夜,今日还特意来抚琴。不如奴婢请她进来,外头天寒地冻,怪冷的。”
重梧点头,道:“快请她进来吧。”
浣竹走到竹林,远远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却吃了一惊,虽然女子蒙着白纱,可这通身的气质,绝不是铃烟。
怎么回事?
她走近她,道:“姑娘请到鸿宁宫坐坐吧,这里怪冷的。”
“多谢。”女子冷清的声音传来,浣竹确定了这人绝不是铃烟,莫不是她认错了人?
她没有多想,女子抱着琴跟着她走进去,她想要问明此事,却听到女子声音有些哽咽,“殿下他,还好吧?”
“还好。”浣竹怔怔地开口。
“姐姐可否让我去看看他?”女子眼眶有些发红。
“姑娘请。”浣竹对着内殿伸出手来。
清蘅缓缓走进去,只觉得每一步都很沉重,太子重梧半靠在床榻上,嘴唇有些苍白,他见清蘅进来,虽隔着面纱,还是知道此刻的她有些失魂落魄。
清蘅望着重梧,不知怎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只怔怔望着他泪流满面。
“谣昭,你怎么了?”重梧温柔地开口。
“我……”清蘅声音哽咽,她把古琴放在一旁,缓缓走近他,坐在他的床边,神思有些恍惚。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重梧紧皱了眉。
“不是。”清蘅望着他,“你身子可还好?”
“好了。”他想要为她拭去眼泪,手刚刚抬起来却又缓缓放下,微笑着安慰她:“有你在,我怎会不好?”
清蘅垂下头去,“我不该来打扰你,可我若是不见你一面,总心里很难受,对不起……”
“傻丫头。”重梧不禁笑了,“你昨夜里可不是这样安慰我的。”
昨日?清蘅有些不明所以,她一时冷静下来,却没有心思多想,若是重梧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该会如何?
她终于认清,她今日来,就是来向他道别,就让谣昭成为一个美好的回忆吧,王宫里没有谣昭,只有玉夫人清蘅。
她吸了口气,“殿下好生休息,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谣昭想看着殿下天天开心的样子。”
重梧心里泛起一阵悲凉,无疾一死,陈国国运已变,他再也不能隐在这鸿宁宫中了,因为他会是陈国的希望。
他点点头,让心仪的女子放心,清蘅只是一直望着他,仿佛她这样望着他,她就会很安心。
清蘅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