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乔在祠堂跪到第十二个时辰时,终于有人偷偷给他送了点吃食过来。
嚼着干涩的春饼,看着次第的祖宗牌位,听着外头吆喝声与嬉笑声齐飞,自己心内则是无奈共好笑一色。就着袅袅檀香,宋乔把最后一块春饼麻利解决了。
盘腿在地,他很认真的分析着,就宋远这次的怒火程度,再结合以往的经验来看,宋乔估摸着自己这次恐怕是要跪上一天了。
临近晌午,宋乔正佝着背补觉时,被重重打到背上的一棍子给痛醒了。待看清是面色铁青的宋远时,宋乔忙不迭又把挤回去的眼泪给憋了回来,“爹,这打我又是个什么原因?”
“逆子!以为打了几场胜仗就了不起了。我好不容易才说服王家千金与你约着见上一见,你说逃就逃了!”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回来了,就又想着带文娴公主胡闹去了!”
宋乔以为,把自家父亲最后一番话的主语和宾语换一下才是事情的真相。
他揉着扔隐隐作痛的后背,嬉笑道,“反正王家千金早已心有所属,我又何必去横插一脚。再说,安……文娴公主与我只是朋友关系,走得近了一些罢了。”
宋远气得青筋直跳,眼看着一抬手一棍子又要落下。宋乔眼尖,打了个滚及时避开了。宋远捂着胸口给自己顺气,愤愤开口,“我宋家世代忠良清清白白,从不结党营私。你几次三番的去招惹皇家公主,传到皇帝耳中他会怎么想?”
哦,原来就是为了这个事。
宋乔盘腿施施然坐下,低头一边揉搓着指甲盖里的春饼屑一边道,“我与公主互相看不对眼,父亲你就放心吧。”宋远一棍子就要上来,堪堪在宋乔的脑门停住了,“对,互相看不对眼,所以公主今日特地来找你了。”
“啊?”宋乔错愕地抬头,舌头打了好一会儿的结才捋直,“她来干什么?”宋远吼道,“为父怎么知道?!”
“你整理一下自己,公主就在前厅等着。我再说一遍,不要再带着公主胡闹了。”
宋乔没有回答,他边低眉思索边起身。宋远拂袖而去,宋乔转身回望一眼身后的灵牌,忽的笑了,他披上外袍,“老祖宗们,你们说我要不要帮一帮那个可怜人?”
可惜只有白烛摇曳,与寂寂风声搅乱在一起。正如大楚的天空,风平浪静的一端,正酝酿着云波诡谲。
宋乔到前厅的时候,觉得眼前的情景实在是有些诡异。
屋子里没几个仆从,顾清景更是没带一人,她站在宋夫人身旁,温温婉碗的模样看的宋乔一惊,他的母亲看起来十分喜悦,半恭敬半宠爱的望着顾清景。二人不知又说了什么,双双抚掌而笑起来。
“咳咳。”宋乔颇尴尬的上前,打断了面前这看似温馨的谈话。宋夫人看到宋乔,眼中的宠溺之情更甚,“我们刚说你呢,你就来了,还不快见过公主。”顾清景闻言挑眉望着宋乔,她下颔微昂,笑着等待宋乔的行礼。
宋乔暗暗瞪了顾清景一眼,继而乖乖的作了揖。宋夫人看着跟前沉默的二人,忽而福至心灵,她忙不迭起身,“哎呀,我那儿还炖着汤呢,你们先聊。”
她刚走出前厅,就被宋远拉到了一边,宋夫人面上笑眯眯的,宋远眉头皱的可就能吊个油壶了。他疼爱自家夫人,重话也说不出来什么,只能干着急,“你你你,你怎么让他们单独相处了?”宋夫人昂着头,凑到宋远鼻尖,笑道,“不行吗,文娴公主我看得喜欢极了。”宋远一听更是着急,只得循循道,“皇上对公主的婚事有多重视你不是不知道,现在卖力的撮合他们传到皇上耳朵里怎么办?”
宋夫人歪头想了一阵,忽而点点头,“也好啊,我觉得我儿与公主天生一对。”宋远瞥了眼前厅二人,沉声道,“你想我们儿子再被派到边关一次吗?”
这话一出,宋夫人瞬间便收了所有的神情,她望着同样沉默的宋远,宋远满是担忧,双拳紧握,似有万语千言却又说不得。
一阵寂静后,宋夫人才开口,冷静无比,“相公,你不觉得皇上而今的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了吗?”
宋远没有接话,揽着自家夫人离开了前厅。
等到所有人都退去以后,宋乔大咧咧坐下,觑了眼顾清景,“想什么呢?”顾清景也找了个地儿坐下,睨眼看他,“你的父母很有趣。”
“怎么说?”
顾清景想了想,言语间似乎有些无奈,“一个避我三千里,一个恨不得把所有掏心窝子的话都跟我说了。
宋乔似笑非笑地望着顾清景,盏中茶香缭绕鼻息,末了他问顾清景,“若真的让你嫁进来,你愿意吗?”顾清景毫不犹豫地摇摇头,“在此之前我是愿意的,但今日我改主意了。我不介意祸害你,你的父母还是算了。”
“你……”宋乔皱着眉头,嘴角笑意星点未灭,“过得不舒坦?”
宋乔还记得顾清景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后,说得第二句话便是,太好了,以后总算有个人能在我不舒坦的时候听我叨叨叨了。
所以,无论顾清景活得有多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