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侍郎留步。”
下了早朝的方得跃转身沉默地看着张行止,张行止走上前,笑意温和,他悠悠作揖,“方才所议政事,我尚有不明。”
方得跃也眉目含笑,停住步子,细细地与张行止探讨着。他余光瞥过太极殿,并未望见宋乔的身影,于是稍稍放了心。
谈及边防之事时,张行止似是无意提起,“侍郎近日常与宋小将军一处,他刚从边陲回来,不知他对此事是何看法?”
张行止目光幽深,看着方得跃虽是在笑,却没有遗漏掉他面上任何一闪而过的神情。方得跃眸中Jing光闪过,面上笑意渐浓,随口替宋乔诌了几个理由给张行止。
张行止正要开口时,宋乔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殿门口,他打着哈欠耷拉着眼皮,混混沌沌地朝前走着。二人不由得一道看了过去。
方得跃将目光挪回温文儒雅的张行止身上,心里比了比,觉着还是宋乔更顺眼些。
“不瞒张大人,文娴公主早就属意宋小将军,只是碍于女儿家面子,于是才让我带带话。”
张行止震惊不已,连带着出口的话语也低了低,“这种事,可不能乱说。”
方得跃只是笑,他走到宋乔身边不知与他说了什么,宋乔听罢朗声而笑,惹了一众的目光。
张行止逐渐收去面上的震惊,只剩下了思索,片刻后,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清晨时落了一阵细雨,下了朝的官员们或坐上辇轿或缓缓走着,慢慢地便也消失在了一片轻雾中。
柳儿望着窗外裹挟于风中的雨丝,转身替顾清景盘好小髻后,又确认了一遍,“还下着雨,公主今日真的要出门吗?”顾清景理好袖口,瞥了眼屋外半shi淋漓的模样,点点头,“小烈马牵到门口了吗?”
“都已准备好了。不过公主现在这么早......”柳儿还未说完顾清景已系好了腰带,她手揽在柳儿的肩头,笑盈盈道,“好雨时节,正是舒服。”
柳儿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确认顾清景佩戴好了相关物件,刚要开口再叮嘱几句时,顾清景已经一溜烟蹿到了门边,她扶着门框瞧着无奈好笑的柳儿,指了指屋外道,“好不容易方侍郎今日有事不来授课,等我给你带芙蓉糕回来。”
“公主你捎把伞,这天......”话还未说完,顾清景已经甩着长鞭出了门。
早春已过,长安城内外百花齐放。虽然下着细雨,可也阻挡不住人chao。进城的商旅驾马走在长街之上时,马蹄之上还缠绕着一股混着泥土腥气的特有芬芳。长街两侧大大小小的商贩们也店门大开重新做起了生意,他们时不时地也会踮足朝着街上望上一望,等着这里会不会发生什么新的故事。
片刻后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行人纷纷避开,道旁小贩也慌忙护好了自己的货物,生怕沾上丁点灰尘便会掉了价。
纵马驰骋之人穿着赤红色的劲装,面貌也只是在眼前一闪而过,最为夺目地大概就是那人发髻间的黑色绢带,浓烈张扬。马蹄扬起好一阵风尘后,有人捧着怀中的玩意儿,不确定地问对面群众,“方才过去得,我怎么瞧着像是文娴公主?”对面的人不知从哪里捧出的瓜果,他吃了一口点点头道,“就是她,敢在新安街上纵马的女子,骑得又是仅此一匹的宝马,除了文娴公主还能有谁。”
二人面面相觑后,十分默契地各自叹了一口气。
老鸨刚交代着楼里的姑娘侍候客人的事宜时,一阵阵的马蹄声便非常不适宜的传入了她的耳中。排排站的新ji们皆好奇不已,扬着头想要看清门口的人影。老鸨见状低声呵斥道,“都给我低下头去,小命不想要了是不是。”
之前楼里的一个姑娘,因为在侍奉客人时无意中提了一嘴顾清景,第二日便被人发现惨死在了房中,是谁做的老鸨心知肚明是以也只能咽下这口气。死的姑娘是仅次于红杏最能留客的,自红杏不接客后,老鸨多多少少都得靠着她挣钱,她死后,老鸨只得绞尽脑汁地搜刮培养新人,连带着看顾清景心里也渐渐多了些不满。
那日柳未筠亮出身份,老鸨斟酌再三终是让他见了红杏,一是这人她确实惹不起,二来嘛,自然是要气一气顾清景。横竖顾清景再在百花邀月楼闹翻天,也不会砸了楼杀了她。
遣散众姑娘,老鸨忙换上笑脸出了门迎接顾清景。
绵绵雨丝下,顾清景面貌清丽无匹,额前碎发shishi地垂于两颊,睫毛上似乎还颤着雨水。她一身红衣立在朱楼下,正抚着马背似与马儿低语,笑得干净纯粹。待余光瞥见有些怔愣的老鸨后,拍了拍马儿道,“好久不见啊。”
老鸨见顾清景心情不错,似乎不像来和她清算前怨的,笑容便不由得更大了些,“来找红杏的是不是,她就在房里呢。”
顾清景并未有什么动作,她甩了甩长鞭,“最近那个刘昀可有来过这里?”
“没有没有,都依着您的意思,一旦看见他就去向您汇报呢。”
“好,”顾清景似笑非笑地点点头,抹了抹脸颊后将长鞭递给老鸨后转身进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