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和亲的日子无聊且憋闷,顾琅面上看起来全然不追究顾清景拔牡丹的事情,但对于她的看守却更加严密。顾清景待在府上是哪哪儿都不舒服,感觉在每一个角落都有一双暗中窥视的目光,索性便带了柳儿前往临风楼避难。
可事实证明,去了临风楼就是往一桩更大的烦心事上撞。
已近晌午,坐了一个时辰,三壶龙井下肚的顾清景终于等到了推门而入的柳儿。
她起的急,桌角在胸口狠狠一撞都顾不得了。
“怎么样,海棠阁情况如何?”
柳儿将顾清景递过来的清茶一饮而尽,在心里一番遣词造句后,乖乖答话:“看清了,是许翰林的千金。张大人神色瞧着与往日并无不同。”见顾清景要追问,柳儿顺了顺气,赶紧把话接了下去:“许小姐似乎颇为满意,张大人则是,看不大出什么。”
顾清景将自己手边的茶豪饮下去,仿佛一盅酒下了肚,她沉yin半瞬,道:“你在这儿等我。”
柳儿待在屋内,替顾清景收拾时,脑海中划过一丝疑虑。
怎么偏巧就在今日撞见了张大人与人会面,又偏偏让急着上楼的公主匆匆望见了相谈甚欢的他二人。
翰林许伯恩是尚书一派的,此番安排嫡女与张行止会面,十有**是拉拢的意思了。
只是不清楚张行止的心思。
张行止的心思。顾清景难得觉得自己大脑当机了一回,再细想下去也根本揪不出什么细枝末节出来。
顾清景被脑袋里的浆糊搅了一路,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她不由分说一把推开了海棠阁的门。
张行止与身着淡粉衫裙的姑娘对桌而坐,顾清景第一眼就落到了正对着自己的张行止身上。随后许小姐回了身,待看到是顾清景后,虽是惊异但仍不情不愿地起了身行礼。
顾清景挥了挥手。她在等张行止给自己行礼。
张行止穿着天蓝色的袍子,细着暗纹金丝滚边,配上他的面容,贵隽非常。许伯恩的长女许蕙芷顾清景有些印象,是位很有心气的姑娘。她们在宴会上打过几次照面,那时才俊满堂却无一人入的了许蕙芷眼。
张行止掀袍起身,低眉敛目拱手行礼,笑意布满了眼角眉梢。
顾清景听着耳后的声声嬉闹,关上门眼睛盯在许惠芷身上,末了笑盈盈道:“真巧啊,没打扰到你们吧。”许惠芷张口欲言,待看到顾清景挑眉不在怕的模样,忍下了:“不知公主此次前来是何意?”
全程静观不语的张行止闻言轻抬眼皮,顾清景看得到他微颤的眼睫,却瞧不清楚他的神情。许蕙芷有些明白在张顾二人之间涌动的情愫,震惊之下颤着声又问了一次。这次顾清景收了笑容,眼睛直愣愣垂在张行止身上,笑道:“张大人曾是我的老师,今日听闻老师姻缘已近,一时好奇,就想着来瞧一瞧。”
许蕙芷听罢在心里遣词造句了许久,末了扯着嘴角强笑道:“真是师生情浓。”
顾清景一怔,继而朗声大笑,她轻轻拍着许蕙芷的肩,眼神柔和了许多:“许姑娘当真可爱。”
张行止稍稍蹙眉,他望着受宠若惊的许蕙芷,觉得事情超出了自己预料。
而后事情就在许蕙芷终于放松也露出了笑容后彻底朝着不可控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顾清景与许蕙芷从大楚风貌谈到文人诗笔,自长安到支越江,聊到天高海阔,聊到完全忽略了张行止。几壶茶下肚的张行止,望着神采飞扬的顾清景,望着望着就笑了。
笑容落入许蕙芷眼中,不比见到她时的温文尔雅,她心中一刺,终于都清楚了。
见乱捣的差不多了,顾清景心中大石落下。将跟前清茶一饮而尽后,她抚了抚许蕙芷脑袋上的碎发,笑得十分无害:“我很喜欢你,祝你跟张大人佳偶天成。”许蕙芷脸上挂了色,你这么说,这佳偶也得是怨偶了。
顾清景走后许久,室内仍是一派寂静,仿佛前头那个来去如风的人丝毫未曾出现过。张行止被顾清景打得措手不及,准备好的情绪准备好的笼络措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道出。于是便是许蕙芷先开的口,她瞧着顾清景落座的地方,低眉笑了笑:“文娴公主尊师重道,十分有趣是不是?”
张行止默了默后,点点头。
“这次出来的够久的了,”许蕙芷看着自己Jing挑细选的衣衫,心底滋生出可称之为‘好笑’的心绪:“先前二月宴上,我曾在水阁遥遥望见过张大人,只是不知那时张大人心属哪家姑娘,为何最后又拂袖而去。今日,倒是有些明白了。”
张行止不急不慢地递茶至唇边,即使被戳破了心思也仍未见多少慌乱,他吹散开升腾在茶沿四周的细烟,笑道:“徐姑娘抬爱了,张某愧不敢当。”
有些话不比点破,许蕙芷轻声应下后,缓缓起身。她将衣裳细细整理好,大方作揖:“今日与张大人相谈甚欢,我回去自会秉明父亲。”
许蕙芷走后许久,张行止独坐光影里,想着方才一遭想着长安一遭,末了冷声道:“去请红杏姑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