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娴公主:
离京已有月余,挂念不多,烦闷不少。灾情超出了我的想象,虽无小人作祟,却有一尊大佛碍眼,恐不能在敬花神那日赶回。望公主静候良日,待臣归来,闲话再叙。
顾清景读了一遍,宋乔写信时语重心长的模样已跃然于纸上。书信中的意思极为明白,敬花神那日我是赶不回来了,你千万不要冲动。
敬花神之期临近,从楚国各地而来的人们蜂拥入长安,一时间酒楼食宿都涨了不少。就连顾清景名下那座只能喝喝酒的临风楼都在哄抬中把价格拟高了不少,偏生还酒客盈门,或谈天或八卦,或欣赏俗烂至极的戏本。
长安的此种盛况顾清景之前早已领会过,是以见怪不怪。但柳未筠听着楼下的吵闹声,楼梯仿佛要被踏碎的咯吱声,烦闷之下,扔了笔不再伏案。
他透过雕花窗打量长街之上的熙熙攘攘:“皇兄那儿如何了?”
方思齐笑答:“除了那位跟去的将军难缠了一点,其他并无大碍。”
柳未筠盯着热闹的人chao:“听说皇帝设宴那日,你跟他关于贸易权辩驳的挺狠的?”
方思齐一怔,那晚自己确是失态了,一门心思根本无法全部放到筹谋之中,他点点头:“殿下恕罪。”
柳未筠听罢倒是笑了:“有什么好恕罪的,最后赢得还不是我们。”
“殿下?”方思齐有些不确定,一切早已部署好,可柳未筠此刻的神色并不开心,倒像是有些郁结。
有花香裹挟春风拂至阁楼处,柳未筠鼻尖耸动,笑容加深:“可惜啊,海棠无香。”
“殿下。”方思齐语气加重:“殿下万不可也意气行事。”
“我明白。”柳未筠笑着收了神,拿起笔继续勾画。
可惜只过了一刻钟,柳未筠就又扔了笔。他抬起头正好撞上方思齐“我就知道”的神情,柳未筠一阵嘿嘿笑,边笑边起身:“老师,我出去一趟,保证天黑以前就回来。”
“呵呵......”方思齐替柳未筠让了路,但笑不语。
人chao汹涌,几大街巷都热闹的厉害。仿佛有二十只锣鼓在柳未筠耳边一同开嗓,柳未筠颇无奈的笑着,双眼逡巡一圈后截住卖花女挑了一枝带露芍药后,熟门熟路地进了平康坊。
今日的平康坊比起平常要人声鼎沸的多,擦肩而过的大多数满怀新奇的人,他们在几所高楼前逡巡不已,似乎颇为纠结。
柳未筠抖了抖花瓣上的露水,二话不说就踏进了红袖招。
不远处的百花邀月楼内生意最好的是红杏,大家都心知肚明红杏后头有位说不得的大人物捧着,除了楼里的姑娘,顾清景的名字没有溢出去半个字,也正是因为这样,日日都有人点红杏的牌,不动她,就静静地听她弹曲儿,仿佛这样,自己也摸着了一点点权贵的边。
而在红袖招内,则是因为翠缳挂牌那日被一女子千金拍下,更不用说前头还有一位俊俏公子与之相争,于是这段被传来传去后奉为了一段轶事,翠缳的身价也因此水涨船高,使得老鸨日进近百两。
而等柳未筠明白其中道理时也晚了,他在大堂里候了许久,打发掉好几个攀上来的女子后也未能等到老鸨去叫的翠缳。
楼里的客人来来往往,老鸨早已不记得柳未筠就是当日的贵气公子,她只认银子,两相比较之下,还是选择了出价更高的那位,于是便随意派了几个姿色不错姑娘去伺候柳未筠。
顾琅这段时间的心思远不在柳未筠身上,是以他在红袖招里待的也安心。
他点了一壶陈酿,坐在笙歌艳舞之中,倒也不急。
翠缳姗姗来迟,柳未筠手中芍药已经染上了八分脂粉气,本清新脱俗的模样被迷蒙的灯影罩上了一层暧昧的气息。翠缳发髻还散着,边拢好衣裳边下楼。甫一在大堂站定,她就瞧见了柳未筠,不仅仅是因为扎眼,而是这张脸她记得太深了。翠缳下意识理了理发髻,走到柳未筠跟前,看着半低着头的他,语气谄媚中带着欣喜:“是你啊,上次来不是说要离开长安了吗?。”
那次柳未筠来的豪气的很,直接给扔给了翠缳赎身的银子,来去随她。
柳未筠微顿,末了放下酒杯,颇惋惜的送上芍药:“好久不见。”
许久不见,翠缳眼中早没了初见那日的孤傲,添了妩媚与娇憨,再配上那双勾人的眸子,动人无比。她收下花后,令一只手松松抬起,抓住柳未筠的手腕就要牵着他上楼。
掌心被翠缳的指甲轻轻拂过,似有若无的勾引,恰到好处的挑逗。柳未筠望着翠缳的曼妙身姿,假以时日,又是一个令万千人追逐的花魁。
进了屋,翠缳便将芍药花插进一只青瓷瓶内,她眉眼带笑婀娜转身,人比花娇:“许久未曾见到您了,是终于想起我这个故人了?”
柳未筠摇摇头:“我有疑惑,非你不可解。”
翠缳眼中有稍纵即逝的淡淡失望,末了继续撑起笑容道:“花了这么多的银子,只是让我为你解惑,公子当真是看得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