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景在红杏处感受到的从来都是不小的挫败感,一击必中的那种。
只是今日有意外收获。
红杏收起琵琶,整个人忽而显现出一种悲天悯人的气息,往顾清景扑去,让她难以辨别此刻红杏的内心。
她笑着说:“三日后,劳烦公主再来一回。红杏愿意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不过可能得麻烦公主再带一个人过来了。”
顾清景瓜子仁卡在齿间,她愣愣瞧着讳莫如深的红杏:“你……我……好。”
红杏伸出手,却在触到顾清景脸颊时立刻缩了回去。她摩挲着指尖,若有所思道:“公主与柳未筠赌酒那晚,他并未碰我。”
顾清景想了想,继续呆愣:“那又如何?”
“如何啊……”红杏思索一番后,笑道:“他是一身脂粉气的君子,公主是长满刺的顽石。”
“天生不对盘的。”
几日后,顾清景深深体会到了“不对盘”三个字的深刻含义。
逃婚的事情闹得这么大,顾清景以为柳未筠在六月初三当日就会马不停蹄地赶回和叶认罪,不曾想他不仅多待了半月有余,还偷摸着进宫见了顾琅。
是以当顾琅的心腹太监传来口谕,命顾清景进宫见一面柳未筠时,她一个头两个大。
承容殿虽然只是毁了一小半,但修葺耗时过久,顾清景便被带到了长秋宫。
长秋宫是顾琅登基便下令建造的宫殿,本应是皇后居所。可自萧于宁入椒房殿,这座Jing致富丽的宫殿便一直空着。十多年下来,除了悉心打扫的宫人,长秋宫从来都是殿门紧闭,顾清景无处可去,又因长秋宫靠近承容殿,顾琅便下了令。
此令一出,宫人们议论纷纷,虽然公主犯下大错,可皇帝照样宠爱的很。
顾清景是见过长秋宫内里布置如何的。
幼年她曾戏说过“金屋藏娇”的故事,那时他们兄妹四人饥寒交迫,顾琅小心翼翼分食着好不容易讨来的菜肴,清宁清桑的思绪早已飘到了热气腾腾的饭菜上,只有一心两用的顾琅把故事听进去了。
后来他问顾清景,喜不喜欢那个故事。彼时顾清景重重点了点头,喜欢啊,有人养着,我只负责美美美可真是太幸福了。
她一脸憧憬的描绘了自己心仪的住所该是什么样子的。时过境迁十年后,蟒袍在身的顾琅进了长秋宫,那是她心心念念了十年的宫殿模样。
自那过后,长秋宫的殿门便再没有开过。
而如今,顾清景看着站在长秋宫门前的男人,刺眼的红色衣袍在夏日里像是腻了层油在表面,包裹的他整个人既招摇又惹人厌。
柳未筠看到板着脸的顾清景,并无不悦:“许久未见,有没有想我啊?”
顾清景摇摇头。
“我今日便会离开楚国,以后的日子里我大概是会想你的。”
顾清景眼角终于浮现出笑意,她走上前几步,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笑眯眯道:“一路顺风啊。”
“聊一壶茶?”
“好。”
长秋宫的摆设十年如一日,柳未筠倒好茶与顾清景对桌而坐,“以前我们这样,几乎都是在百花邀月楼。”
顾清景想了想,似乎是的:“毕竟我们都是常客。”话音刚落,顾清景便想起了红杏的话,如果柳未筠前往百花邀月楼不是为了寻欢作乐,那理由会是什么。末了她笑了笑,眼神真挚:“你说你来长安只是失意之时的选择,那我祝你高高兴兴的回和叶吧。”
柳未筠眼神微顿,他问顾清景:“你高兴吗?”
顾清景笑着没有答话。
这样的神态柳未筠再熟悉不过了,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但还是得笑眯眯的应付下去。天道好轮回,他终于也有被这样对待的时候。
但有些话,他再不说,就再没有机会了。
柳未筠清茶入腹,喉间尚浮着温热时,他斟酌字句,缓缓开口:“敬花神那日,你一身白衣,飘摇而来,发髻松松挽着,眉间一朵梨花。整个人清冷的不像话,偏生又口出狂言,这样的女子,我不曾见过。”
顾清景细眉半蹙,正不知何意时,便听着柳未筠继续道:“所以我在想,你为什么会看上一个规行矩步的翰林院修撰?”
这个问题,顾清景自己也想了很久,虽然可以找到细枝末节的原因,可她向来不是愿意跟人分享心事的人。柳未筠看似淡然,眼里的咄咄逼人可不少,顿了顿,他又发问:“为何不是我?”
顾清景几乎要怀疑,柳未筠喝的是不是酒了。于是她状作思考一番后,认真回答道:“可能是我先遇见了他吧。”
柳未筠听完答案却是扬声大笑了起来,可在笑完后,他眼底的那点真诚也彻底消散了。他自怀中掏出一个物什,交给顾清景:“下次要拿东西,先把身手练好。”
一阵清脆声响伴随着柳未筠起身的动作,在偌大殿宇里荡开去。
顾清景再反应过来时,柳未筠的声音已被殿门隔开,辨不清什么情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