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念着张行止,就去跟顾琅说。”
宋乔是动了大肝火的,冷冷抛下这么一句后便潇离开了。
而顾清景听着专属于盛夏的蝉鸣,热风穿堂而过扑面而来,浇的她立时便下了决定。
去宫里,去见顾琅。
顾琅正在等待着顾清景。
今晨梳戴时,他清楚看到了自宫女指缝间匆匆滑下的一根白发。
细弱的发根配合着宫女慌乱的神情,让顾琅心底一直支撑着的某根线也断了。
总会有一日,她尚青丝高绾,而自己已丛生华发。
“公主,皇上就在里头等您呢。”
躬身的太监话笑得十分得体,他微微抬起眼皮迅速望了一眼让里头的皇帝忧虑已久的顾清景。
她依旧张扬明媚,似乎并未受到逃婚事情的半点影响。
殿门“吱吖”一声被打开,像是凶兽一声宣泄的低吼后又被重重关上。顾清景的身躯被慢慢缩减,直至最后消失于缝隙中。
太监直起身子,面无表情的收起已有些僵硬的嘴角。
“皇……皇兄。”
顾清景看着背对自己站在台阶上的人,终于在心头涌上了丝丝局促。她玩着辫梢,见顾琅动也不动,只能低低又唤了一声。
顾琅如沉珂老人一般,又如久睡之人乍然被唤醒。他背脊轻轻一颤,继而缓缓回身,面庞隐在了金器的Yin影中,只能看到他负手在后,噙着笑点了点头。
“这次闯的祸,实在是有些大啊。”
他面上是不动声色,望不见半点破绽的笑容。温和的眼神一如既往,仿佛顾清景这次只是打碎了什么名贵器皿罢了。
顾清景低低伏身,笑得乖巧至极:“清景知道错了这次实在是犯下了滔天罪孽,于是特来向皇兄请罪。”
二人心照不宣的戴上面具,上演着一场虚与委蛇。
“无碍。和叶已安抚好了。而且柳未筠也向朕允诺了,昭明帝那儿,他回去会周旋。”
顾清景眼睫一颤,滴水不漏的笑容僵开一丝:“那还真是,多亏他了。”
二人静默无言,半晌后顾清景嬉笑着开了口,她抬头望着顾琅,一双眼久违的晶亮,久违的落在了他身上:“皇兄心里,不责怪我吗?”
顾琅摇摇头:“你既不愿意,那便罢了。朕会替你寻更好的。”
顾清景向前迈了几步,唇齿间徘徊已久的话语如妥帖珍藏的女儿家心事,小心翼翼的向兄长和盘托出:“我心里,已有属意之人了。”
顾琅眸光深沉,可绕是再望不见底的深邃也在听到这句话后有了丝丝波动,他仍是笑着,“宋乔?”
顾清景摇头否认,她半脸真挚半脸期待:“皇兄也认得的。新晋探花,现如今是翰林院修撰,张行止。”
张行止三个字字字敲打在顾琅心上,既是意料之中的平静,又是按捺不发的暴躁。
将顾琅神情收入眼中的顾清景眸光一紧,她心中忐忑撤去几分,笑嘻嘻着,“皇兄怎么都不意外的?”
顾琅终于望进顾清景双眸,他看着清清亮亮的一双眼睛,那里头的光彩再也不会因自己而焕发了:“当朝才俊中,张行止品貌俱佳。”
顾清景一时间竟觉得无法反驳,待她再要开口时,顾琅忽然沉了沉声,语气中隐隐有期待:“若朕……答应这桩婚事,你是否就会心甘情愿待在长安了?”
顾清景望着顾琅,忽然就笑了出来。
与此同时,纸醉金迷的百花邀月楼内。
红杏拢好衣衫,望了一眼坐在自己跟前悠闲品茶的张行止后,将琵琶置于一旁。
张行止眼睫微微抬起,带着笑意若有似无的扫了一眼红杏:“宋乔已回京,你若想见,我安排你们会面。”
红杏低低笑了声,她看着桌上小食,想着明日顾清景来时,该准备哪些她爱吃的。
“无需劳烦殿下了。”
张行止瞧着神态难得如此平静祥和的红杏,饶有兴味问询:“哦?停滞不前了这么久,这下倒有法子了?”
红杏忽得起身,她向张行止行了古老的礼仪,整个人彻底褪去了缭绕在百花邀月楼内的脂粉气:“明日我约了文……六公主,届时我会将一切都告诉她。”
“啪!”
张行止拍案起身,手上霎时便生了红印,他望着眉目淡然的红杏,怒极反笑:“你敢?”
红杏点点头:“我要做,我不能看着公主往火坑里跳。”
张行止走到红杏跟前,方才的失态早已掩去。他居高临下的瞧着红杏,面上神情严丝合缝般的温柔可怖,仿佛是戴上了惯用的面具:“本王才是你该效忠的人。”
红杏笑着否认了:“我是该忠于殿下的,可我也该忠于自己的心。”
张行止冷笑一声:“你既有如此打算,又为何告诉我?”
“我的命终归是殿下救的。”
“不怕我杀了你?”
红杏这才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