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
有呢喃声魇住顾清景,一下又一下,积起她心上的淤血,让她动弹不得。明明可以感觉到身侧兵荒马乱的动静,却又兀自沉沦梦境中。
直至一道悲悯之声传入灵台,是声声佛偈,低和磁性的语调说出无上佛法,似乎是在渡化,又似乎只是在冷看。
“顾、清、景。”三个字仿若天籁,打入顾清景耳中,让她猛得睁了眼。
睁开眼看到了慈眉善目的一张脸。
说是慈眉善目,倒不是夸大。顾清景又仔细看了一眼,除了过分俊秀,眼前人笑眯眯的样子像极了佛陀。
“佛陀”身着白衣,面目祥和,分明是挺年轻的模样,却有着过尽千帆荡涤浑浊的力量。
顾清景生怕这人合手就是一句“阿弥陀佛”。
顾清景开口,语调微弱:“多谢大师……”
“咳咳……”
顾清景这才望见一旁的赫连容,他咳了好几声后,才淡笑道:“阿景,这是乐王,和叶的太子。”
屋内只他们三人,顾清景直挺挺地躺着,目光转了一圈,觉得落哪儿都不太对,最后决定落在头顶的锦帐上。
乐王看顾清景万事不顾的模样,笑着对赫连容颔首:“二皇子,我有些话想单独与顾姑娘说。”
赫连容皱眉瞧了一眼神情毫无松动的顾清景,又望着兀自微笑的乐王,点点头。
赫连容合上门的一瞬,顾清景猛地坐起,看着乐王时双眼晶亮:“乐王是来救我的吗?”
乐王继续笑着摇摇头:“这倒不至于。”
顾清景:“……”
乐王与顾清景始终保持着相当的距离,落在顾清景眼中,就像是不近女色的大师。她欺身向前,笑道:“那乐王意欲何为呢?总不会是喜欢我吧。”
乐王面上的笑容始终浅淡三分,“你果然和小筠说的一样,心里多难过,笑得就多开心。”
顾清景的笑容收于嘴角。
“我叫柳未泯,是小筠的兄长。”柳未泯望着顷刻间戒备起来的顾清景,笑道:“若不是怕小筠伤心,我会劝你皈依。”
顾清景抬眼:“乐王什么意思?”
“我与延一相识,他与我说曾遇见过如你一般的人。那人挣扎一生,痛苦一生,若是起初便能跟延一走,也不会在大限将至时,才彻底看开。”
“另一句话的意思是,”柳未泯笑着摇摇头,不知是想到了谁:“小筠对你的喜欢,比我想象的要深,我自是不能让他再伤心。”
“我知道了。”顾清景复又笑起,神情狡黠:“乐王一时之间无法带我离开,却又不希望我对赫连容轻易妥协,所以来当说客了。”
“不错,也不尽然。”柳未泯回以微笑,二人便心照不宣地做着面子上的工夫:“连祁现在的朝局,谁都想来分一杯羹,我是俗人,自然也不例外。”
“顾姑娘,切莫困住自己,你不一定可以遇见延一第二次了。”柳未泯的笑容很是浅淡,连弧度似乎都未曾改变,但顾清景抬眼望着他,只见忧心忡忡。
“若不是因为令弟的关系,乐王也会如此苦口婆心吗?”
熟悉的笑容再次出现,却又显得柳未泯的眉目愈发出尘,这倒让顾清景有些好奇昭明帝的模样。
“众生同仁,我只是恰好碰见顾姑娘。循着自己的私心,无法彻底开解你,只能苦口婆心了。”
该说的话已说尽,顾清景朝柳未泯颔首,算是道别。只是已走到窗前的柳未泯转了身,窗外点点碎花落至肩头,顾清景听见柳未泯话中的隐隐松动:“听说,你是宋乔的妻子?”
顾清景听罢,说出的话都颤了颤,“这……我可以解释的。”
柳未泯走后,顾清景埋头于枕中,还没来得及阖眼几分钟,推门声复又响起。
眼睫颤了颤,心上不由一声叹息。
来连祁日久,竟仍不知天地阔大几何。
在赫连容靠近之前,顾清景先一步翻身坐起,她无甚神情,语气中的生机却是添了不少:“我想知道你的计划。”
赫连容眼中亮着光,仿佛夜者终于摸见熟悉之物,喜不自胜:“公主。”
顾清景皱眉,继而无所谓道:“你开心怎么叫便怎么叫吧。”
赫连容递去一杯清茶,含着笑意发问:“那你的计划呢?这次想通过谁,离开我的身边。”
“我觉得这二者并不冲突。说吧,我洗耳恭听。”
在某一瞬间,顾清景似乎看见了张行止,披着赫连容的皮,可眉目间的神采,逐渐与记忆深处之人交叠碰撞。
“求娶裴韫本就是无望之举,只是想要引太子出手而已。此前我向楚皇提出和亲时,朝堂上的人已折损的差不多,如今太子来势汹汹,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从始至终我和裴韫希望的,都是太子先自乱阵脚。”
顾清景不解:“你如何确定这是最佳时机?”
赫连容微微一笑,笑容里藏着凛冽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