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煌殿宇,原来不是哪处都有煌煌殿宇的。
连祁依着望奚森林偏于一隅,地势低平,山峦层叠却失高耸。殿宇仿佛一只困住人的凶兽,露出獠牙独自沉睡着。
顾清景甫一踏进宫门,就透过长长的宫道,看到了正坐殿内的皇帝。龙袍在身,却有着说不出的困顿。一边身子因为撑不住力只能挨着金椅,仿若耄耋之人的苟延残喘。
这让顾清景想起了顾琅的父亲,也是在风烛残年之时,忽得看尽天地。在倾轧内乱不止的斗争中,亲自使了力,将皇位暗中交与顾琅后,带着最喜欢也是最凶狠的儿子,共赴黄泉。
即使死,他也没想过要和顾琅一起。但他却知道谁更适合坐皇帝的位置。
但这位叫赫连青的皇帝明显与之不同。
被侍卫带走前,顾清景临看一眼远方,她不知道赫连容在哪个暗处,心绪复杂地盯着她。只知这一步迈进去,或许就是满满的未知。
在暗处的赫连容看着顾清景,心中挫败愈胜,他控制不住她,却又妄想得到那个真实的她。
在一众人里,顾清景的气质实在扎眼,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她。所有人因为皇帝的召见都瑟缩着,只有她昂着头,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像极了当年那个抬起下巴告诉自己,她顾清景是公主,没人敢动她时的模样。
这样的人,让人发了疯似的想拥有。
赫连容双目沉沉,此前一直被压抑的想法愈加喷薄:先毁了她,再得到她。
诚然,他一直也是这么做的。可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敲碎了顾清景时,却又见她毫无变化的重塑。
愈发令人挫败。
目光越过顾清景,落到披着深沉暮色的殿宇上时,赫连容眼眸定住,泛出寸寸狠戾,与势在必得的骄傲。
随着一列人前行,顾清景看了眼他们佩在腰间的长刀,凛凛寒意直冲人的脑门。
殿门在众人进去后被紧紧关上,金銮殿上的皇帝年岁虽已老去,但Jing神仍在,配合着隽秀的容貌,不像是传闻中戾气颇深的严君,倒像是纵横江湖的公子。
几十人齐齐跪在宫门之中,整齐划一的瑟缩发抖取悦到了皇帝。在轻咳一声后,他垂眸凝视众人,最后挑出管家:“上前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管家是赫连容亲近之人,待到冷静下来面对皇帝是也担的上不卑不亢四个字,在斟酌一番措辞后,管家又是一磕头,道:“前几日府上仆从,因夜里行步匆匆,又交之以雷电,竟在府中孤墙上看见了先皇后的身影。仆从惊惶,急忙跪拜,可在抬头之际,却是再不见先皇后的影踪。如此这般反复三日后,消息就传了出去。”
赫连青看着脚下的人,随手又点了一个神情甚是惊慌的奴婢:“你说。”
被点中的姑娘吓得朝赫连青磕了十几个响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只是听着他们说先皇后生魂归来,心中害怕,夜里从未一人出去过啊!”
赫连青眼锋挑起,笑意中含着愠怒:“哦?皇后生魂,有何可惧怕的?”
惊惧的女子被这话一激,深知自己口不择言死期将近,头一歪,竟是昏了过去。
“拖下去。”
死亡的逼近彻底吓坏了余下的人,除了老管家与顾清景,众人的神经都被吊到顶点,一触即发。
顾清景低眉望了一眼侍卫与自己的距离,在恐惧笼罩的Yin影下,一片静默无声。赫连青不耐烦,挥挥手就要下令时,顾清景猛地站起,身子就朝旁边侍卫的长刀上凑。
侍卫避之不及,刀子被拔出一半。顾清景神情状似视死如归,委屈着吼道:“二皇子视先皇后如生母,时常叮嘱我们要牢记先皇后的仁德,就连府上一半的陈设,都是照着先皇后的喜好去做的!皇后仙逝多年,府上众人未敢遗忘,如今、如今先皇后感念我们,难不成、难不成竟是我们的错了!”
老管家听闻此言,重重磕了一个头:“先皇后Jing通药理,府上专门有一处药铺,奴才便经常见二皇子在那儿一待就是一日,有时还会暗自落泪。若有诚感动天,约莫也是如此了!”
赫连容身边跟的果然都是聪明人。配合打得好,配合打得妙。
顾清景捂住腹部涌出的鲜血。她特意换上单薄的衣裳,拔刀之时撤了力,是以只有皮rou之上冒了一层血而已。
她神情痛苦,委顿在地独自抽泣。管家则是昂首不屈,双手握拳等待发落。
赫连青瞧着座下,撇去惊惧的一批人,剩下的两个,敢冲出来维护主子,甚至敢顶撞皇帝的,却是可塑之才。
至于话里头的意思,话里头的意思已经不重要了。
一番周折后,所有人都安然无恙的出了宫。踏出宫殿,管家在深深看了一眼顾清景之后,目光再没落回来。
与此同时,赫连容府上也不安宁。
赫连授砸了手边所有能触及到的器皿,在除了赫连容之外再无人的偌大府邸,发泄着自己的怒气。莲枝站在其身侧,冷眼旁观。
只十几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