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韫半倚说完身子朝酒肆中退了退,她侧着脑袋,顾清景只能看到她嘴角好看的弧度,“顾安,我现在才真真切切地有了筹谋在胸之感。”
顾清景搁笔在旁,捏起软宣一角,小心翼翼吹干,末了笑道:“那真的要与你道喜了。”
语罢她起身,收好稿纸后戴起幕篱退到一边,静静等着赫连授与柳未泯的到来。
汹涌的人chao在她栏杆之下的长街上翻腾,浑是戾气与消不尽的烦扰。
裴韫也端端正正坐下,继而又拿起小碟中的桂花糕,塞到顾清景掌中:“不知要谈多久,你如果饿了就偷偷垫饥。”
顾清景收下,却是笑着摇摇头:“赫连授不会容我在场的。原本挑中这儿就是他多疑,以为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即使传到皇帝耳中也无碍,可若是再有其他人跟着,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我知道,就是怕你无聊。”裴韫笑眼盈盈,晶亮的眸子看向顾清景,让她心里没来由的一暖。
隔着不时轻摆的幕篱,二人谈话正一阵时,裴韫眼见一旁的白色衣角,朝顾清景使了眼色。顾清景很识趣的退至一旁,作势就要离开。
与赫连授二人擦肩时,微风拂过,掠起幕篱一角,她与柳未泯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最后离开前,她听到裴韫清脆爽朗的笑声,“二位太子,真是许久未见啊。”
长街之上来往入眼皆是男子,身形高挑,幕篱绕身的顾清景行走其中,没了裴韫的护着愈发显得特别,只是走了几步路,就引来了不少道意味不明的目光。
握着手中的芙蓉糕,顾清景只觉得每一寸土地都让自己透不过气。透过白纱,透过影影绰绰的人群与目光,顾清景正要寻一个僻静的地方歇一歇时,手腕忽得被人拉住。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酒气,直直往她身上扑。
果真还是一个醉酒的大汉,顾清景对于醉酒之人的印象有些不好,直接来源就是柳未筠曾引过一个酒气熏天的人砸向过自己。
醉酒的青年长相倒是周正,让顾清景觉着是酒Jing点燃了他深藏脑内的戾气,否则这个人不会不依不饶地拽着顾清景就往不知名的方向托,口中还振振有词:“姑娘家的,出来丢人现眼!快跟我回去,让我好好跟你说说道理。”
说着便是一个响嗝。
顾清景皱起眉,这样看似并不平常的事件,因着围观众人热切却习以为常的目光,在连祁是不是经常有发生。
自小的经历使然,顾清景的力气还是不小的。
在众人的错愕目光中,她大大方方地摘下幕篱,神情冷淡语气冷淡:“放手,我并不认识你。”
或许是当中抛头露面的举动深深刺激到了男子,他加大力道上前,一把拂下幕篱,“不知廉耻!”
“廉为何物?耻为何物?你怕不是比我还糊涂。”
看到男子高高扬起的手掌,顾清景先一步抓住他的手腕,语气森然:“说不过人就上手,你还真的是知道廉耻。”
群众皆在窃窃私语,顾清景瞥见几个小心翼翼跟在自己丈夫身后的妇人,也撇着嘴摇着头望向自己。
“你你你、你以为你是谁,嗝……你以为你是尚书千金吗!就算你是尚书千金又怎么样,还不是个嫁不出去的!”
顾清景冷笑一声,眸中寒意渐深:“就是你这样样样都失败的人才会用嫁人去品评女子。观君衣着,简直粗陋。再望面容,憔悴不堪。就连喝的酒,估计也是几文钱十几坛的那种,是你爹给你的勇气去评价尚书的女儿吗?就你这样的,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裴韫给的桂花糕,因为面前男人的突然举动都碎了一地,这样顾清景火气更甚,“就你这几句话,旁边人都是听着的,若是传到尚书大人耳中,你怕是连酒都喝不起了。”
男子被顾清景连遭的话吓得手头的劲都小了下去,顾清景伸回手腕,摸着淤红的一片,心里亲切地问候了始作俑者八十遍。
“你、你……谁听你在这儿信口雌黄!什么尚书千金,我、我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我听见了啊。”
一声风流跌宕自身后传来,幕篱后的顾清景心里一噔,倒有些不敢回头。
声音的主人带着笑意步步上前,握上男子的手腕,笑容愈发深厚,顾清景却清楚看见男子因为痛楚皱起的眉角。
“你是谁!你跟她、你你,哎呦喂,你弄痛我了,快松手!”
“好了,柳未筠。事情不要闹大,我们走吧。”
柳未筠这才放了手,他又上下望了一眼男子,似乎是在记住他的样貌。
顾清景哭笑不得,只能拉着柳未筠的衣袖将他带走。
还是那身sao气又扎眼的赤色袍子,将其周身气质散发地淋漓尽致。眉眼间的倨傲颇有当年在红袖招赢得翠缳芳心时的影子,这倒让顾清景怔了怔。
二人一路旁若无人般,顾清景只想着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柳未筠则是低眉望着拽住自己的手,带着笑,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