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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羨入京到吏部报道,后又去赴职。翰林的少监说,是常羨能写一手锦绣文章,圣上最喜这样花团锦簇的文笔,所以专门把他给要了来。
常羨作恍然状,谢其告知缘由。初入这公文传输的翰林,纵是常羨,也是花了大半个月才熟悉政务。
常羨安顿之后给家中去了封信报平安,很快就收到了回信,皆是爷爷的让他小行事,不可张扬的叮嘱。常羨看着就觉得罗嗦。
朝中那些党羽个个都是Jing明的,新人入职不久,他们就能瞧出哪个愚笨,哪个能勘用。
同僚们都说常兰台思路清晰,做事分的清轻重缓急,效率高,比有些在翰林两三年的都要强。常羨刚熟悉办公流程,还以为能缓口气,谁知一场又一场的邀约让他**不暇。
常羨确是聪颖,他在翰林案牍劳形,又在一场场的酒席中寻摸,发现京中这局势其实错综复杂。
如今圣上年纪大了,放蕴王和稷王两位王爷一同监国,定是选一位继承大统。其中这稷王虽然监国较晚,但权势较盛,京中追随的也多。
常羨以前问过杨飞鹤,杨家跟哪边走的近,或许可将杨家旧案问之一二。可杨飞鹤一脸迷茫,只说家中只有自己与蕴王的弟弟李均关系还不错,别的也没什么来往,但李均年少,比常羡还要小上一岁。除此之外,杨飞鹤也答不上来了。杨家上有杨明公,下有杨飞鹤的大哥,杨二郎从小体弱,父兄都指望不上他。
常羨想,这宴请再多,也左不过是两派之争,大不了哪边都去,都不得罪。
常羨也不知道该站哪边,在京中忙公务忙应酬,忙到嘴上都起了泡。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他有时也忿忿地想着,多少贵人想把女儿嫁给自己,若是没有杨家这档子事儿,从中找一个最美貌温柔的,届时有了岳丈的点拨和岳家的支持,哪还用这么累。
唉,奈何欠着杨家的恩情呢。
老家时常来信,翻来复去都是都是那些叮嘱的话,常老太爷真是被儿子的狂悖吓出了后遗症,怕孙子也没个轻重。次数多了,常羨看个开头,中间就跳过去,找最后一句“家中诸人俱好”。有了这一句,就知道杨飞鹤的事尚没人发现,人也没得病,常羨心中才安。
一日在芍药居吃酒,有名的勾栏之地,美人在怀美酒入口,最使人放松。不多时就有人酒后放狂言,说蕴王虽为长子,但监国多年也没什么建树,日后能继位的只能是稷王。马上就有人附和,说圣上偏爱稷王母妃多年,蕴王的母后早就仙去,连个帮忙吹枕边风的人都没有,再看这稷王封号的“稷”字,说不定圣上心中早就有数。
常羨心下大惊,这稷王也太过招摇,下面的人也没个轻重。稷王如今声势浩大,更是多多插手官员委任,想要升官定要稷王点头。但常羨身在翰林,每日处理那么多文秘往来,约莫总觉得一些关键要处的奏章都是写的“蕴王已阅”。
听闻蕴王十六岁作为长子开始监国,虽然没甚出彩,但这么多年也没人抓到大的错处,也是难得。
不出所料,马上就问到了常羨身上。常羨装作轻浮地搂过身旁的女子,又灌了自己一口酒,漫不经心地说:“君臣父子,二王都是为圣上尽儿子的孝心,尽臣子的本分。各位,我们在这芍药居,也得尽一尽恩客的本分啊。”惹得众人哄笑。
夜半时分才散,常羨疲乏至极,甚至觉得,这时节,在留在京中看似光鲜,可能还不如当个外放官来的避锋芒。
常羨归家,看到老家来的新信,胡乱打开,直接翻找那句要紧的话来,却没想看的一愣。
家中问自己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如若缺什么就让人下次捎带的话。
爷爷就只会罗嗦让自己守拙,也只会问自己缺不缺银子,才不会过问这些小事。常羨拿着信看了多次,终于发现,虽然信上都像是爷爷的字迹,但最后一页细看实有不同。
常羨怔住,这恐怕是杨飞鹤写给自己的,又怕别人看出端倪,故模仿爷爷的字。
在此时节,常羨看到这些,叹口气后,忽然心里不知哪里空落落的。
第二日,翰林院的秘书丞忽然把常羨叫去,让他填补拟昭的空缺。这可真是个累人的差事,但常羨欣然应允。
自然是因为这样可以查阅机要文案,说不定能找出杨家一案到底是什么牵扯。
转眼到了深秋,常羨听闻稷王母妃反常地受到申斥,心想怕是那位蕴王的好日子要来了。
果不其然,朝堂上风云骤变,稷王忽然获罪,圣上封蕴王为太子。
满堂哗然,常羨没怎么在意。他处理公务已得心应手,但杨家的事还是没什么眉目。常羨不免沮丧,这事一日不平,始终都是悬在自己头上的一柄利剑。而且杨飞鹤一个堂堂男儿,难道就要困在亳州老家内堂几尺之地,总让他唏嘘。
太子加封,文书乱飞,大家都积压了许多事务。常羨闷闷地办公,碰上秘书丞问话。秘书丞严苛,总要挑人错处,扔下常羨独自在屋内反思过失,还不允他吃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