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待常羡晨早转醒,发现屋内早就没了人。
若不是杨飞鹤那件连帽披风还挂在那里,常羡都以为人已经走了。
常羡掀开门上的暖帘,方才发现杨飞鹤在另一间屋子里指挥仆人忙活。
从亳州带来的一堆东西摆在屋子的正中央,杨飞鹤亲自从一个箱子里往外拿东西,细细地理着。
常羡翻了翻,里面装的都是自己以往作的文章辞赋和常看的书籍。常羨总喜欢即兴书写,看完写完随手就放。但看杨飞鹤那么仔细的把它们都整理了一遍,他再不喜欢旁人动自己的东西,也不好再发作。
杨飞鹤让别人整着其它杂物,自己抱着一沓子常羨以前临过的字帖放到架子上。他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看起来弯腰的动作已重复了多次。
“这些都没有用了。还放着干什么。“常羨说着就要夺过去。
杨飞鹤忙又把快要被扯散的纸张收起来,抱在胸口:”有用的。“拿着那些破纸张像是护着宝贝。
常羨见状,手停在半空。他沉默了几秒,收了手:”随你。”
随即甩袖扬长而去。
常羨到翰林院比平时晚了些,发觉来了位新同僚。有得到消息快的人来眼前透露,此人名叫祁济棠,以前只是在一个偏远之地做个小官。
不多时,又传出消息,祁济棠竟然是太子钦点进的翰林。有些人知晓后,忙不迭地去自报姓名,熟络感情,祁济棠也都拱手做了礼。
常羡远远望去,祁济棠看上去年龄比自己要大上许多。他想,这祁济棠在远地吹了那么多年苦风,果然沧桑。自己绝不能跟此人一般,这样的年纪才堪堪做到兰台郎。
自己才冠绝学,不比那祁济棠好上许多?常羡暗暗下决心,定要及早挣个名头出来。
常羡踱步回到住处,看到小院仅有的两个正屋都点上了烛火,顿住了脚步。
身旁的小厮开口说:“今日大人回的晚,少nainai等着呢。”
倒是忘了还有一个杨飞鹤在。
常羡心思一瞬间沉了下来。他对成亲的事总觉得添堵,原来想着家里冒着危险窝藏一个杨飞鹤,是为着报恩情,没办法。可眼下,对方虽未重得荣华富贵,可也是个良民。
总要把以后的事情捋上一捋。
常羡迈进屋子,看到了斜斜地靠着椅背的杨飞鹤。
杨飞鹤穿了一身碧水色的长衫,正借着烛光看书,眼睛是盯在书本上的,但半天也没掀动一页,就算眉间微蹙,看起来也是极静雅的。
常羡也是个慕风雅的,觉得此人此景养眼,作幅美人图也不错。
但这是挂了名的男妻。
要是想要成就名臣的夙愿,有个男妻难免让世人看不大起,总归是有些累赘。
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杨飞鹤立即起身,想要迎一迎,没想到身形不稳,撞倒了桌边的摆件。杨飞鹤又手忙脚乱的扶起来。
常羡条件反射地要去帮忙,却又收了手:“杨兄神思恍偌,在想何事?”
杨飞鹤今日去杨府旧邸看了看,心情很是低落。但他不想让常羡一同烦忧,便只说:“烛光有些弱了,没看清路。”
“快些用膳吧。”杨飞鹤揭开压在碗碟上的盖碗,没成想,饭菜是凉的,真是窘迫的紧。
常羡对这些衣食素来不甚在意,直接端起筷子开始吃了:“这早上的时候,看杨兄的意思,是要把另一间屋子改成书房?”
“已经理的差不多了,暖炉也备了一个….”
“多谢杨兄。那我今日去书房安置吧。”常羡连头没有抬。
杨飞鹤哑言,顿了顿,重复了一遍:“去书房?”
“不太方便。”常羡吃完就准备走,“我公务繁多,恐怕会扰杨兄安眠。”
杨飞鹤向前一步,说:“哪里这么见外,你我本是夫妻…..”
常羡回头,卡住了对方的话,语气像是在说饭余散步一般轻巧:“对了,当日成亲,也是权宜之策,如今杨兄恢复自由之身,虽然爷爷写了婚书,我自可去说,也可省了杨兄屈于男妻之名累…..”
“你在说什么!?”杨飞鹤惊呆了。
可常羡不愿再做解释:“杨兄且多想想。到时回我一句就好。”也许,杨飞鹤会怕常家人想他刚去掉罪名就要撇清关系,所以话就由常羡说。常羡笃定杨飞鹤最终会顺着台阶下。
杨兄没有了流放的枷锁,男儿自当海阔天空。
常羡志在必得,在书房一觉睡的很是安稳。
可这个男妻就偏偏没有如常羡的意。
一连几天,杨飞鹤就只会傻傻地问:“为什么?”像懵懂幼鹿,那小模样着实可怜,常羡见一次心里竟也跟着难受一次。
常羡在秘书处批办公文,心不在焉。他没有得到杨飞鹤的回答,有些不明所以。
却有几人聚在一旁说起那个祁济棠来了。
瞧那架势,是在说祁济棠的不是。